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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阿智走在列车轨道间,两人沿着电车隧道一直向前,枕木间的落叶,在欢欢的木屐下发出擦擦的响音。

远处的夕阳如海潮一般,将枫树林染得更加红透,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天边。

“这样就好吗,为什么不和他们相认呢?”看着在轨道上双手张开,努力保持平衡的欢欢,泉阿智忍不住问道。

“这样就好啦,毕竟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能让他们再为我难过。”女孩儿伸出手,透过指缝,眯眼看向渗进的阳光。

而泉阿智听到这样的话,却是忍不住攥紧了双拳,低下头。

“知道吗,泉君,今天,是我这一生,最最开心的一天。”

“恩。”泉阿智望着地面,回答。

“这都是,泉君的功劳。”

“恩。”他再次回道。

“所以说,最后的时间,我想要和泉君一起,去泉君想去的地方。”女孩儿认真的说。

泉阿智惊愕的抬起头,却见对方夕阳下脸颊微红。

她向自己伸出了手。

“我可能,不太会选地方。”泉阿智呆呆的回答道。

“没关系,只要是泉君想去的地方,我都想去。”

“我选的地方,可能会比较远,比较偏,会浪费时间。”

“只要是泉君愿意带上我,多远多偏,我都陪你一起。”

“可能那地方也并不会让你喜欢。”

“只要是泉君喜欢的地方···我都喜欢。”

川崎真欢歪头笑道。

那一瞬间,泉阿智开心的,却快要哭出声。

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欲言又止。

他接过了女孩儿的手,十字路上两人的身影化成完整的圆,然后继续向前走。

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

深深的话,我们浅浅的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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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烧烤摊,却比白日来的更加喧嚣拥杂,光头的汉子啃开啤酒瓶盖。

和自己一桌的兄弟姑娘们打了招呼后,就向着另一桌那个孤单的小萝莉走去。

这小姑娘成年了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过了今晚,这样的女孩儿,一定不可能再属于这里。

但是他又退缩了,因为有一个男子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对面。

而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他们都显然更加匹配。

“知道吗,在我得知自己要辅佐的肃清者,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安娜说。

“那现在呢。”

安娜沉默了,想了想,他看向眼前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高中生,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

“唐异,你知道吗,这次你杀了很多人,东瀛的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在说,收藏街中选拔出的肃清者,是一群邪恶残暴的恶徒。”安娜说:“之后的事情,这种对你来说弱小无比的普通人还会有很多···你还会想杀他们吗?”

“能杀吗?”

“我没有问你能不能,我是问你想不想杀···你是一名肃清者,你不应该问我能不能做什么事情。”

安娜严肃道,问题却是让唐异一阵沉默。

能杀和想杀,这两个词一字之差,所代表的内在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思索良久后,他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安娜的意思。

“半年前,我和我的家人遭遇了序列x,她杀死了我的姐姐,也让我重伤险死。”

“我活下来了,但是医生后面给我的报告单中写了一句,我的我的大脑前端,以及前额叶皮层都受到了损伤。”

听到这里的安娜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

大脑前端,以及前额叶皮层都是主控人类感情情绪的两个神经部位。

“从那之后,其实我对一些情绪的感知就变得很迟钝,比如对女孩子的爱意,对他人的怜悯,同理心,相对的一些情绪又会变得非常敏锐。”唐异低下头,说出的话任何普通人听起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这件事,就连最最了解我的人都不知道。“

唐异说,身体里的小隐没有说话。

“我倒也没觉得这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这次我杀了很多普通的拦路者,但救下的人应该是更多的,我开始了反思···我其实未必是想救谁,我无法从川崎真欢的苦难上体会到世人该有的悲悯,也就更谈不上什么出于同情,善意的动机。”

“另一方面,我和东瀛皇室的成员其实也无冤无仇,既不是出于惩善扬恶,也不是出于仇怨,那就谈不上是想杀他们,我这么做仅仅就是因为···我能杀了他们,我就杀了他们,因为他们横在了我的前路上。”

“此刻你的杀意,都让我感到害怕。”安娜轻声说,并且提醒道,沉声说出这些话的唐异微微靠后,平静下来。

他来到日本以后,就已经开始意识到,这就是他变得极其敏锐的那部分情绪。

在那天之后,在林然然死去之后,他内心的杀念,就无时无刻不再膨胀。

“我也会反思自己,反思这股难以遏制的杀念从何而来,想来想去,自那天姐姐死去之后,而至今我都没有找到那位杀死她的序列x,这么做就成了我的本能,也成了我的缺陷。”

“说到底,一个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却能成为一名保护所有人的肃清者?这种事情,难道不够可笑吗。”

“所以在找到序列x并且杀死他之前,你都要凭借你的本能,你的杀戮癖,这样一直杀下去吗,无论你眼前挡路的是谁。”

“哪怕这其实并不正当,哪怕在完成这一切之前,你就已经变成了最大的恶徒?”安娜摇头不忍的叹息,而唐异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经历过他所受的苦楚,她就没资格劝他去大度。

“那这次呢,为什么做这么多余的事,一点也不像你描述的字迹。”安娜一只手拿着烤鱿鱼,一只手还绑在白色的绷带中。“为什么要骗那个女孩儿。”

唐异笑了笑,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事。

他确实骗了那个女孩儿。

根本没有可以使女孩儿异能退化的药剂。

他只是为了给女孩儿选择的机会,才伪造了一个不存在的选项,而无论她怎么选择,她的结局还是只能死去。

好在一切都和他想的没差,她还是选择了第二个。

她最后,至少会以为自己是有选择的。

“权当我是个善良的人吧。”唐异点了根烟,见安娜鼻子皱起来,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还绑着绷带,想想扔在地上踩灭了。

“噗嗤。”看着对方的行为,安娜不自觉笑出声,让唐异莫名其妙的。

“善良这两个字,无论和你这个人,还是脑袋都不太搭好嘛?”

“你啊,就是一个为了给姐姐复仇,什么都可以做的重度姐姐控罢了。”

对于一个同理心缺失的家伙,她实在很难想象,他为女孩儿做这么多多余的事,动机都是什么。

对于他来说,难道不是早点杀死女孩儿,换取情报就好了吗。

唐异摇了摇头。

“一定要感受到别人的痛苦,才能去帮助别人吗?”

安娜一愣。

“我的姐姐很普通,她很喜欢这个世界,对所有的一切都很温柔,我很喜欢她脸上面对一切都会展露的那抹笑容。”唐异叹了口气。

“确实,我缺乏同情心,也不会出于惩善扬恶,扶弱济贫的目的去做什么事,声张正义。”

“但这也不代表,我在达成了自己目的的前提下,连一个女孩儿最后的一天自由也不会给,毕竟就算我不太能感受别人的痛苦,但别人脸上的笑容,是货真价实,我能看到的。”唐异幽幽的说,一旁的安娜却是咯咯的笑出声。

她想起了一句话,有很多人的一生,其实都在凛冽的寒冬,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有的人想的是将所有温暖的人,拖进和自己一样的冬天。

而有的人,看着别人脸上的笑容,穿着厚厚的棉服,就好像温暖了自己一般。

“受困于仇笼之中,杀意蔽心,其间存善吗。”她低声自言自语。

“恩?”唐异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是说你可真是个冷血,无情···又温柔的混蛋啊。”安娜给唐异倒上酒,两人碰杯。

被这么说的唐异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脖子。

远天的朝阳露出了第一抹晨光,少女的生命也将在它照亮世间的时候,离开这个花花世界。

“结束咯。”唐异喝下一杯酒,看着安娜满身的绷带和露出的黑斑,笑着说道。

“不。”安娜回以杯酒。“是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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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阿智牵着女孩儿的手,他们跨越了荆棘树林,穿过了灿烂花丛,走过山石小路,迈过潺潺溪水。

沿着电车轨道,他们从日暮到月起,从月起到破晓,女孩儿听话的,紧紧的,耐心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是···”欢欢看着眼前湖泊,月亮沉在其中,尽头处的山脚下,小镇静谧安恬。

泉阿智捡起石头,在湖面上飞溅起一个水漂,却是惊动了无数的萤火。

欢欢看着那飞舞的漫天萤火,眼中仿佛星空点缀,明灭可见。

“这里是星海湖,是我曾经在一个贴吧上看到的地方。”

“当地的传说说,这里是千叶离日出最近的时候,当你对某个人,有想送给她的祝愿,想对她说的话,只需要对着湖水喊出来。

“破晓的那一刻,太阳就会带着你的话,去到她的身边,就会跟着她···到任何地方,帮她实现。”泉阿智轻声说,他望着湖面,嘴唇几番蠕动。

最终,他鼓起勇气,大喊出声。

“喂!听得到吗!湖神湖神,请帮我带些话!”

“帮我告诉她!对我来说,你是星河滚烫,人间理想!无论到了哪里,你都值得世间的一切美好”

“无论你去的是哪个天堂,有你在的地方,都要是灯火阑珊!都要是喧嚣璀璨!那里的一切将有始有终,能容纳一切的的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世界灿烂盛大!所有人都在欢迎你回家!”泉阿智大声喊,终于一阵气接不上,喉咙都变得嘶哑。

欢欢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而他看着湖水的尽头,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那个高中都没毕业,然后出来工作四处碰壁,一度想要轻生的自己。

他又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整天宅在屋子里,每天无所事事,以八卦和各种消息为生的自己。

是她一次次的拯救了自己。

“我是因为你才改变的!因为你!我才无坚不摧,我才无所不能!我才能跨越星河迈过月亮,去迎接了更勇敢强大的自己。”他这次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脸上即是笑容,双拳却紧紧的攥起,像是个猩猩。

“也是因为你,在这之后的每一个冬天,我都会知道,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泉阿智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声。

他没法不哭,他多想不用把这些话倾诉给湖水。

他想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给她听。

欢欢也哽咽了,她双手捂住嘴巴。

“我该···我该说些什么呢。”欢欢努力的组织着语言,一时间她多希望自己完整的上过学,能够像泉君一样,流利完整的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什么都不用说!”正当她急的都要哭出来时,眼前的男人竟是上前,狠狠的将她抱在怀里。

“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他哭喊着。“你只需要,留在这里,留在我的身边就好了啊!”

听着男孩儿的话,感受着对方仿佛将自己搂紧身体的拥抱,欢欢竟是愣在了原地。

然后她也抱紧了他。

为什么呢,明明决定好离开这个世界了,明明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为什么现在却会不舍呢?

眼泪无声的坠落,远处的破晓,露出了清晨第一缕阳光,但这却让泉阿智将她抱的更紧。

“泉君,能···帮我个忙吗?”欢欢强撑起微笑,哽咽道。“就这样,不要看我,听我说到最后。”

她害怕,害怕从他的眼睛里,再多感受这个世界一分一毫的温柔。

她就再也不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