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肥彪驾着那辆去年的事故座驾开路,事实证明无论男女,正常人的审美大差不差,都喜欢又长大又豪华。
正所谓凯迪不拉客,只拉技师和模特,肥彪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凯迪拉克车主,这辆加长凯迪拉克里,坐着肥彪从九龙城寨摇来的八个帮手。
陆绍宽的平治紧紧跟在后面,穿梭于五光十色的港岛夜景中。
《杀破狼》中,洪金保饰演的王宝在一众马仔的簇拥下,面对差佬放过这样的狠话:午夜十二点过后,这里我说了算!
大概那时的夜色,与现在差不多。
即便身处港岛中心地带的中环,当太阳落山,霓虹璀璨之下也是一样的黑暗。
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两辆车子几乎同时停下,黑色西装大墨镜,面相凶狠的汉子敏捷的从车内钻出来,站成一排。
街上的行人注意到这种阵仗,下意识驻足避开。
肥彪晃着肉山一样的身子从车上挪下来,像是巡视自己臣民的君王,臭屁的点点头,走到后面的车窗前,伸手敲响。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陆绍宽那张阴沉的脸。
“确定是这?”
肥彪侧过身子看着眼前霓虹晃眼的灯箱招牌,迟疑道:“潮洲人家菜馆,没错!”
“对方是什么人,打探清楚了嘛?”
摇摇头,肥彪耸肩道:“花名白骨精,原来是跛豪的马仔,至于现在拜在谁的门下,还不清楚。”
“白骨精?”陆绍宽诧异的重复一下,问道:“女人?”
“大佬你说笑,怎么可能是女人。”肥彪语塞,白骨精这个花名源于对方的职业属性。
混社团的古惑仔都把忠义无双的关二爷当成偶像,由此衍生出一些行业内的黑话,自称红脸关二爷弟子的古惑仔一般贩卖红色或者其他五颜六色的药片状合成药品,自称白脸刘大爷门徒的古惑仔经营那种白色粉末状结晶药品,黑脸张三爷的门徒则经营深色膏状物为代表的的药品生意。
白骨精的白字,就是刘大爷那个白。
菜馆的服务员见到陆绍宽等人的阵仗,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将众人引到二楼。
磨磨蹭蹭大概十多分钟,就在陆绍宽的信心即将耗尽的时候,白骨精在一众马仔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人如其名,白骨精肤色很白,面庞消瘦,不大的一双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眶内,整个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厉,从面相上看就不是善茬。
白骨精拍拍手,喊道:“上茶!”
“喝茶就不必。”陆绍宽好奇的打量着白骨精,笑道:“开门见山吧,我有一位朋友在贵店做客,我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别人。”
“陆先生的朋友?”白骨精表现得很惊讶,回头对着自己的马仔问道:“有这回事?难道陆先生说的是蓝桃K那个扑街?”
陆绍宽眯着眼睛,笑吟吟的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我指的是蓝小姐。”
他才不在乎蓝洁英她老豆那个衰仔,更没心思计较他叫蓝桃K还是梅花q。
摊摊手,白骨精遗憾的说道:“真是不凑巧,蓝小姐我不能放。蓝桃K在我的赌档里欠下了四百万高利贷,他拿不出钱,我只能找到蓝小姐头上,父债女偿,很合情合理吧?”
“你干脆直接抢好啦!”肥彪冷哼一声,不屑道:“昨天还是三百万,你当我大佬是冤大头?”
“那就没办法喽,彪哥也知是高利贷嘛,所以今天涨到四百万,也很合情合理吧?”
“......”
肥彪语塞。
“我要先见一见人。”陆绍宽制止住肥彪,对着白骨精叹气道:“人无事才方便继续谈,你说呢?”
白骨精点头,跟手下的马仔挥挥手,吩咐道:“把人带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蓝洁英父女被两个小马仔押出来。
陆绍宽稍稍放下心,只从蓝洁英的状态看,似乎没被刁难折磨。
站起身来朝蓝洁英走过去,他这个突兀的动作让菜馆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陆绍宽挥挥手,示意肥彪等人不必小题大做,自己则不紧不慢的朝蓝洁英身边走。
身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去路,一个小马仔吊儿郎当的抱着肩膀岔开腿站在陆绍宽面前,语气轻浮戏谑:“靓仔,听兄弟们讲你很有钱,亿万富豪来的,一部戏要赚好几百万,是不是说真的?”
“谣言,绝对的谣言。”顿住一下,陆绍宽笑道:“一部戏几百万怎么可能,准确来说是上千万。”
“......”
拨开小马仔,即将越过对方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扭头,脸色古怪,推心置腹道:“对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很讨厌也很没有礼貌你知不知?还有......”
帮对方系好敞开的扣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撇嘴道:“纹了这么大一条龙,不疼吗?或者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古惑仔?”
小马仔眼神泛冷,握着拳头看向白骨精,后者隐晦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显然他对陆绍宽的身份相当忌惮。
“阿英,没被欺负吧?”
蓝洁英咬着嘴唇,轻轻点头,眼眶泛红,吸着气强作淡定:“我无事,多谢陆先生。”
自始至终,陆绍宽也好,蓝洁英也罢,没人看蓝洁英她老豆一眼,仿佛两人都当他不存在。
陆绍宽拍拍蓝洁英的肩膀,手从肩头滑下,攥住冰冷的手腕,把人护在身后,转身道:“既然无事,那我先失陪,改日请大家饮茶。”
“喂,扑街,钱还未交,想走哪那么容易?”
“交钱?交什么钱?”陆绍宽不搭理语气不善的小马仔,笑吟吟的看着白骨精,解释道:“我只是带阿英来这里食宵夜,不过我观此地乌烟瘴气,各位面目狰狞,莫不是一家黑店?我胆子小,只好换一家了。”
“陆先生何必装糊涂,这样我很难做。”白骨精一努嘴,十多个小马仔鱼贯而出,严严实实的将陆绍宽一伙人围住。
“装什么糊涂?”陆绍宽一脸不解,朝蓝洁英他老豆看过去,冷笑道:“他欠你的高利贷,你应该找他才对。而且谁知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做局骗我,当我是冤大头啊?我是有钱,但不代表我傻!”
“姓陆的,那就是没得谈喽?是你先不讲规矩。”
“规矩?”
陆绍宽嗤笑,忽然收敛笑容,板着脸寒声道:“那是你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过来的路上我路过立法会大厦时,见到泰美斯女神雕像,她老人家左手提长剑,右手天秤。长剑的意思大家都知,但你知不知天秤是什么意思?公平!公平!还是tm的公平!”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一名三十左右岁的短发中年人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赞道:“陆生言之有理......”
又迈下一阶台阶,对方提高嗓门,朗声喊道:“不过陆生有没有注意到泰美斯女神她老人家是蒙上双眼的?这就说明有些事,她老人家看不见,或许是看见了,却当做看不见。而且天这样黑,如果我是陆生就会专心看路,毕竟走夜路本来就不安全,撞到鬼在所难免,陆生,你说呢?”
话音落下,脚步正好踏下最后一阶台阶。
“勇哥!”
“勇哥!”
“勇哥!”
“......”
白骨精和他的小马仔显然对这名中年人相当尊敬,全都低头招呼。
“没眼色,天这样晚还喊这么大声,街坊邻居不要睡觉的嘛?”中年人从衬衣兜里摸出香烟,抖出一根递给陆绍宽,邀请道:“陆生,食烟?”
陆绍宽没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这位先生好面善,咱们是不是见过?贵姓?”
“或许吧,像我这样的小角色,陆生见过也不会记得。不过报纸上关于陆生的新闻,我每一条都会找人来读。”中年人伸出手,笑道:“鄙人潘智勇,跟陆生不能比,我是个粗人,陆生叫我胡须勇就好啦!”
他总算将眼前这张脸和脑海里的记忆对上,怪不得觉得面善,上辈子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
港岛社团大佬,号码帮猛人,胡须勇。
显然现在而言,胡须勇还没有那么高的江湖地位,但也算是崭露头角。
“勇哥,幸会!”陆绍宽迟疑着同胡须勇握手,试探道:“这么说这些事是勇哥的授意?”
“陆生大概误会了,怎么能是授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须勇的身高在陆绍宽面前并不占优势,但气势一点也不弱。这张笑眯眯甚至带着点小帅的脸蛋儿很会骗人,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陆绍宽把蓝洁英扯出来,摊手道:“我是她大佬,护她周全也是天经地义,勇哥这样说,让我很难做!”
“难做,就不要做喽!”胡须勇冷笑着将刚吸两口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眯着眼睛狠狠的碾了两脚,踮脚凑到陆绍宽的耳边,警告道:“陆生,别人怕九龙城寨的祥叔和大陆生,我胡须勇可不怕。”
陆绍宽不置可否,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并不存在虚张声势的成分。
其实港岛其他有名有姓的社团也未必怕祥叔和贤哥,但大多都比较忌惮,忌惮九龙城寨那些大圈仔的凶名。
通俗了说就是不想拿瓷器碰瓦罐。
但胡须勇是一个凶名跟大圈仔不相上下的狠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勇哥很勇,或者说超勇的。
陆绍宽摇头道:“怕不怕是你的问题,我只说我的想法,钱不会出,人也要带走。”
“陆生是在拿兄弟们当猴子耍?”胡须勇失望的摇摇头,退后一步,招手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话音刚落,胡须勇身边的一个小马仔出其不意的刺过来,指尖寒光逼人,手里握着一小截锋利的钢管。
眼前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然后是一声闷响,王克握拳正打在小马仔的肩窝,一触即散,又灵活的绕到对方身后,一记鞭腿扫在对方小腿上。
小马仔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扶着肩膀面色狰狞,豆大的汗珠肉眼可见的从额头落下。
“我扑你老母!”
又一名马仔提着砍刀冲上来,眼神狠厉,胡须勇重新点着一根烟,并不阻拦,笑吟吟的看着,表情很享受。
王克一撩衣摆,从腰间解下一支手枪,用力顶在小马仔脑门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下意识的,一众小马仔往后退了一步。
混社团免不了打打杀杀,但刀枪无眼,没有谁有那种受虐倾向,自找苦吃。
“哇!手枪,我好怕啊!”胡须勇捏着烟头,对陆绍宽冷笑道:“你不敢开枪!”
陆绍宽点头道:“我当然不敢,我是好人嘛。但是我与这位先生根本不认识,或许他是热心市民,看不惯勇哥欺压良善,这才路见不平拔枪相助,这很合情合理吧?”
然后,王克慢慢向后扳动手枪的击锤,冷森森的看着枪口下这名小马仔。
这种全自动手枪在击发之前不用多此一举,但恰恰这种多此一举的动作才能给人最大的心理压力,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被冰冷的枪口顶住脑门,不崩溃也要浑身哆嗦甚至尿裤子。
眼前这名小马仔,显然就没有成为大佬的潜质,腿差点抖成筛子。
“港岛人叫它黑星手枪,不过我更习惯称它为五四式,仿苏制tt33tokarev,有效射程五十五码,使用7点62毫米苏制51式手枪弹,标准弹容量八发。威力大,结构简单,易于维护,但是这把枪有个缺点,容易走火卡壳。”王克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冷面杀手,将这把枪的参数详细的讲解一遍,提醒道:“抖是会传染的,你抖不要紧,我心理素质也很差,如果我跟着抖一下......”
“嘭!”王克吓唬一声,放下手枪拍拍对方的脸颊,不屑道:“胆子这么小,还敢说自己是混社团的?”
一阵清脆的咔咔声,肥彪从九龙城寨摇来的帮手全都掏出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抬起来,胡须勇显然是被照顾最多的那个人。
“够胆就开枪,当我是吓大的?”胡须勇拉开衣襟,指着心口的伤疤道:“我被刀砍过,匕首刺过,钢管捅过,还没试过被子弹打的滋味,不如你满足我好啦!”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然后菜馆的门被撞开,一队差佬走进来,领头的差佬抬抬眼皮,懒洋洋的挥手道:“社团火并,拍大戏嘅?”
几名差佬握着武器,小心翼翼的靠近,警告道:“全都不要动,放下手里的武器,抱头蹲下,我们是港岛皇家警察,现在我怀疑你们参与三合会违法犯罪活动。”
胡须勇举手,挑衅的看了陆绍宽一眼,戏谑道:“陆生,再不开枪就没机会喽!”
陆绍宽笑着自辩道:“什么违法犯罪,我是正经生意人来的。”
接过王克手上的枪,笑道:各位阿sir,不要紧张,玩具而已。”
然后果断的扣动扳机......
“滋!”一条水线射到胡须勇脸上。
胡须勇的脸色铁青,抹了一把脸,刚要爆粗口,陆绍宽喊道:“阿sir,这位先生要行凶伤人。”
“水枪?”一众差佬面面相觑,领头的阿sir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死死盯着陆绍宽,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胡须勇那张狼狈的脸。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说不是三合会,你当我是痴线?”
陆绍宽无所谓的摊手道:“大街上人更多,难道大家都是三合会?阿sir,我出来晒太阳行不行啊?”
一名差佬气急败坏道:“扑街,现在是晚上,拜托你撒谎也用用脑子!”
“阿彪,将这位阿sir的警号记好,他侮辱谩骂无辜市民,改日我要向港督投诉。还有,我就喜欢晚上晒太阳可不可以?哪条法律规定市民不能晚上晒太阳?或者你想要理由,电影下画,我作为老板请手下吃庆功宴也不行的嘛?”
顿住一下,陆绍宽同领头的差佬笑道:“我若没记错,这里是叫潮洲人家菜馆,食宵夜不犯法的吧,各位阿sir要不要一起?我请客!”
领头的差佬不动声色,朗声笑道:“陆生要食宵夜当然没问题,至于请客就不必了。”
“黎sir,不如将这个扑街带回警署,看他还怎样嚣张!”一名差佬愤愤不平。
“这位阿sir别傻了,你大佬都不敢抓我,你第一天当差啊?”
他先是跑到北面和大陆拍戏,接着又获得法兰西美第西斯外国作品奖,此时港嘤鬼佬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对世界知名青年作家的尊敬,但背地里,不知道要如何咒骂他不识抬举。
不管如何,只要他不作大死,鬼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些差佬,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对了,各位阿sir,我要报案。”陆绍宽指着胡须勇,坏笑道:“他勒索我。”
胡须勇一脑门子黑线,讪笑道:“开个玩笑,陆生何必在意?”
“真的是开玩笑?中囯人不骗中囯人。”陆绍宽朝蓝洁英他老豆撇撇嘴,揶揄道:“这位先生欠潘先生高利贷,然后潘先生绑架了这位先生的女儿蓝小姐,恰巧,蓝小姐又是我德玛西亚旗下的签约艺人,所以潘先生要敲诈我四百万港币!”
胡须勇嘴角抽搐,肉痛道:“陆生真幽默,我说过只是开玩笑而已!”
“哦!原来真是玩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既然没这回事,这次我先不报警,攒到下次再说。”扭头环视一圈从,扯着嗓子喊道:“服务生是死人嘛?顾客是上帝,喂,上帝现在要点菜!”
“你!丑八怪,丑要承认,我说的就是你。”他指着人群里的白骨精,挑衅的努嘴道:“有没有苏格兰鱼子酱和瑞士熏鱼?”
“......”白骨精眼神哀怨,摇头。
“什么都没有还好意思开菜馆?既然如此,换一家好啦!”陆绍宽摸出一支烟塞到嘴里,拉起蓝洁英,后知后觉的拍拍头,抱歉道:“各位阿sir,失陪!”
平治车里,蓝洁英和陆绍宽坐在后座,前者扭头看着窗外,眼神渐渐失去焦距,好半天才抹抹眼角,吸溜道:“今天真的多谢。”
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陆绍宽,自己会遭到什么非人的折磨。
陆绍宽揉揉她的头发,笑道:“不用客气,你是我手下,我是你大佬,自然要照顾你。”
蓝洁英稍稍躲开,半晌用力的“嗯”了一声。
车子停在德玛西亚门口,迟迟不见肥彪那个扑街下车,陆绍宽好奇之下,走到凯迪拉克车窗前,探头进去,疑惑道:“阿彪?”
肥彪脸色煞白,猛地转头,眼神闪烁,小声说道:“大佬,我差点惹祸!”
“什么意思?”
“其实,之前那些不都是水枪!”
“......”
“肥彪我tm!”
“大佬,我也是害怕对方狗急跳墙,所以才自作主张......”
陆绍宽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若差佬没有粗心大意,查到真家伙,我都要陪你这个扑街吃牢饭!”
叹一口气,唏嘘道:“阿彪,你要搞清楚,咱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是混社团的烂仔,有些东西最好不要碰。”
“可是胡须勇不会善罢甘休,不如知会贤哥,从北面多找些好手,以策万全。”顿住一下,肥彪拍着大腿点头道:“或者干脆成立一家保镖公司,专门为艺人提供保镖。”
陆绍宽诧异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没错,有没有搞头?”
“想法很美好,但不太实际。”陆绍宽倚着车门,摸出香烟递给肥彪一根,兄弟俩吞云吐雾起来,陆绍宽看向站在门口发呆的蓝洁英,同肥彪解释道:“阿彪,开片越来越好赚,社团进来分一杯羹是迟早的事,没有不吃肉的狼,也没有不吃屎的狗......”
肥彪下意识皱眉,陆绍宽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今天只是一个号码帮的胡须勇,如果以后加上新记和记的那些社团大佬,你我要怎么办?你想成立保镖公司保护艺人,出发点是好的,但这种行为也是砸那些社团分子的饭碗,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弹弹烟灰,涩声道:“港督也未必敢这样做,说一句自私点的话,我若能护住德玛西亚的艺人,就已经很满足。”
他是一个懒人,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如果不是被逼的没办法,真的不想跟胡须勇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他知道想在港岛娱乐圈赚钱,避不开这些不讲规矩的社团分子。
“同胡须勇撕破脸皮不是明智之举!”
肥彪皱眉,不解道:“现在不是已经撕破脸皮了?”
“撕了,但没撕破!”陆绍宽摊手语气无奈:“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混社团的古惑仔也不能免俗,这次他勒索我四百万,如果我老老实实掏出这笔钱,你信不信,下一次他敢狮子大开口,勒索我一千四百万!”
因为除了欺软怕硬之外,人的另外一个天性是得陇望蜀。
欺软怕硬是本能,个体对自我的保护机制。
得陇望蜀是欲望,个体对生存权利的补充。
“不要杞人忧天了,我有后手!”他拍拍肥彪的肩膀,叼着烟离开。
门口,受到惊吓的蓝洁英像是一条小尾巴,蹑手蹑脚的跟在陆绍宽身后。
踏进门,他忽然停住脚步,蓝洁英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的撞在他背上,痛呼一声噘嘴揉着额头。
“你说是谁在搞我?”
蓝洁英忘了动作,呆萌的挠着头皮,小声嘀咕道:“我说有我老豆,你信吗?”
“那你这算什么?”陆绍宽玩味的看着蓝洁英,打趣道:“大义灭亲?你太瞧得起你老豆了。”
......
潮洲人家菜馆二楼包间,红泥茶炉上温着黄酒,年轻貌美的女服务员默默切好姜丝,放到酒壶中。
与胡须勇对面而坐的,正是同陆绍宽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的陈会敏,他此番作为陆大导演的说客。
“姜丝黄酒很补的,试试?”陈会敏手指酒壶,想要给胡须勇斟满。
“多谢!”胡须勇伸手挡住酒杯,从鎏金烫花方瓷碟中捏起一颗话梅扔到酒杯里,淡淡的说道:“我还是喜欢这样喝。”
两人碰杯,各怀心事,胡须勇深深的看了陈会敏一眼,点道:“敏哥有话不妨直说好啦。”
“那我就不隐瞒,这次我来,是为了给别人当说客。”
“不知是谁,能劳动敏哥大驾?”
同是号码帮的弟兄,他对陈会敏知之甚深,更了解对方的为人。
什么矜持德高望重,都是骗人的。
摆和事酒也好,当中间人说客也罢,主要在益气,益是利益的益,气是财大气粗的气,跟义气不是一回事。
混社团不动脑,只知道争狠斗勇,要么在棺材里躺着,要么在医院病床上躺着。
混社团不讲义气不能服众,但只讲义气,大概只有一条出路,替大佬顶罪吃牢饭。
陈会敏笑道:“阿勇何必明知故问?”
低头抿一口黄酒,囫囵嚼几下,将话梅核吐出来,胡须勇无所谓的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语气慵懒又无奈:“或许吧,谁让我仇家太多!”
陈会敏不置可否,沾湿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写下一个“陆”字。
胡须勇摆手冷哼一声,显然是对今天吃了个闷亏耿耿于怀,脸色悻悻:“敏哥不必再说,今日你我兄弟只饮酒,不讲其他。”
陈会敏并不在意,混社团的谁还没点小脾气,咂咂嘴,不明就里的问道:“我听说,今天惊动了差佬?”
“阿勇,你被人当枪使了。”陈会敏摇摇头,自斟自饮,不再解释,故意卖起了关子。
胡须勇微微愣住,好一会,站起身来给陈会敏斟酒,拱手道:“敏哥,此话怎讲?”
“有人要搞姓陆的。”
“边个?”
陈会敏压低声音,眼神烁烁:“港岛谁最大?”
“......”
“谁最大?”胡须勇拄着下巴,靠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自嘲的摇头道:“肯定不是你我最大。”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齐齐开口道:“鬼佬最威,差佬最大!”
“喝酒!”
“喝酒!”
一杯酒饮尽,陈会敏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不紧不慢的擦擦嘴角,继续说道:“姓陆的在鬼佬眼里很有分量,在欧美更是名声吓人,连鬼佬都忌惮,但鬼佬又不满他不听话,所以想要敲打一下......”
敲敲桌子,胡须勇不情愿的站起来续满酒,陈会敏这才得意的继续道:“鬼佬自己又不想出手,毕竟上流人,怎能做这种不体面的小动作,想当婊子,还舍不得牌坊,所以只好找人代劳,不然怎会这么巧?”
胡须勇把玩着酒杯,心思急转,好奇道:“如果今天差佬抓到了姓陆的把柄......”
“他倒不倒霉我不知,但你肯定倒霉。”陈会敏唏嘘道:“处理陆绍宽这样的名流,就连鬼佬都要三思而后行,你这个始作俑者肯定会被鬼佬推出去当靶子,而且我听说,陆绍贤在大陆做生意。”
“大圈仔?”胡须勇语气不屑。
“如果是有靠山的大圈仔呢?而且对方现在是正经生意人,大企业家,好威风的。”陈会敏虽然爱放空炮,爱讲大话,爱摆老资格,但他更有脑子,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人家连日苯仔都未惊过,会惊古惑仔?
别傻了,北边都是能跟鬼佬的大佬平等对话的大人物。
“那就这么算了?”
“不然怎么办?你单枪匹马,冲到德玛西亚废了他?阿勇,我讲实话,陆绍宽这号人,可以得罪,但不能往死里得罪,他有个三长两短,鬼佬或许会关起门来庆祝,但碍于舆论压力也不会放过凶手。不然你以为金公主嘉禾邵氏的三位大亨会容许他虎口夺食?”咂咂嘴,摊手道:“去年姓雷的还敢制造交通意外,今年你看他有一点过分的动作?”
胡须勇若有所思,不甘心的抱怨道:“听敏哥你这样讲,姓陆的岂不是臭狗屎?沾不得惹不得,最好还要躲着走?”
“你这样想就对了,蜜蜂只会闻到花香,臭狗屎只有对苍蝇才有致命的吸引力,你想做蜜蜂还是苍蝇?”
“当然是蜜蜂啦,我最喜欢采花!”胡须勇哈哈大笑。
“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听说,这里边有差佬高层要警告一下陆绍宽。”
“为什么?”
陈会敏压低声音,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胡须勇默然,皱眉道:“曾智玮?”
“没错!”
“敏哥不是为了姓陆的当说客,为何......”
陈会敏坦诚的解释道:“我当说客是因为收了姓陆的钱,而且姓陆的和你我不可能是同一路人,人家是大亨,跟鬼佬把酒言欢的大亨,你我是烂仔。他是知名大导演,你我是观众影迷,哪个观众影迷会嫌大戏太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