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小忘川湖?
我有些错愕,身边,百里徒似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开口道:“这里是小忘川湖啊?”
听得百里徒说话,晴儿马上缩了缩脑袋,和静儿不住的往身边她们的大师姐身后躲着,那大师姐轻声斥道:“晴儿静儿!”
晴儿仰着小脑袋,怯怯道:“雨池姐,我怕他。”
百里徒本就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也似的身躯比普通人粗犷太多,站在她们身前简直像个小山,开口说话也瓮里翁气的。那晚天太混,百里徒只怕是给晴儿静儿留了阴影,眼睛看着百里徒尽是闪躲。
旁边,小翠倒是不认生,笑道:“晴儿,这是我们的师兄,不是鬼。”她说着,看着百里徒,又笑道:“师兄你好,我叫关翠翠,这是我大师姐蒋雨池,秦晴秦静,三师姐赵紫梅,四师姐六师妹楚茜、沈莲,谢师兄那晚救命之恩。”
她一口气将所有人都介绍了个遍,之后连同其他人纷纷向着我们行了一礼,被几个女子行礼,百里徒此时倒有些踟蹰了,摸了摸后脑勺,憨态笑道:“哪里哪里,我叫百里徒,各位师……朋友,应该的应该的。”
他“师”了那么多,最后却道了声朋友,引得关翠翠她们几人一阵娇笑,我看着百里徒,只见他连涨得通红,看着我道:“兄弟,我哪里说错了么?”
百里徒很少与女子接近,自是不知关翠翠她们只是因为他口吃而笑,大概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我道:“百里大哥,你先进去,安顿一下弟兄们。”
百里徒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进了门内,秦晴眨着大眼睛看着百里徒的背影,才从蒋雨池身后走出,仰头看着蒋雨池,道:“那大叔是怎么吃的如此强壮?像头野牛一样。”
蒋雨池瞋了她一眼,道:“胡说些什么,百里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忘了!?”
她最后说的语气有些重,秦晴又缩了缩脑袋,小声道:“我哪里能忘?”
蒋雨池抬头看着我,笑道:“顾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我抱了一拳,看着她们背后的湖泊,笑道:“蒋师姐,没想到这里就是小忘川湖。”
蒋雨池奇怪道:“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么?”
我笑了笑,道:“不瞒师姐,这宅子我也是刚买入手,先前并不知晓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就是小忘川湖。”
蒋雨池看着我,眼神有些闪躲,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就将此地买下来啦?”
她大概还在为那晚看到我丑陋的容貌而心悸,总不敢正眼瞧我,我苦笑道:“这宅子是朋友相赠,盛情难却,我便买下的。”
一旁,关翠翠“哦?”了一声,抢道:“如此说来,顾师兄是不打算离开岷州,要住在这里了,是么?”
我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道:“那晚被几位师妹训责,让我茅塞顿开,如今确有想法在此地暂居。”
“那太好了!”关翠翠挽着蒋雨池的胳膊,笑道:“大师姐,我们快把这事告诉师傅吧。顾师兄,我们先走了。”
蒋雨池似还有话说,但被关翠翠拉着,人也往后走着,只是道:“顾师弟,先告辞了。”
她身边,秦晴扭着脑袋看着我,此时倒一点也不害怕了,竟然还有些不舍的叫道:“顾师兄,我们晚点再来找你。”
几人说着,又匆匆跑开了,所去之地正在小忘川湖对岸,我努力看了看,见对岸正有一处极为宽敞的朱门大宅,因为距离有些远,门头匾额上,我只模模糊糊的看到“静心斋”三个鎏金大字。
这也真是巧到家了。看着她们离去,我心里一阵无言,迈步走进宅院。
不得不说,谢财主的府邸之大,着实让我吃惊不小,但里面的豪华程度,则更让我叹为观止。
十数亩的宅院里,近百间房屋,宅内荷花塘、凌云假山、练武场、园林、聚事厅一样也不少,甚至房屋占地更大,更别说亭台楼榭、厨房、马厩和自建菜园,连自成一体的别院也有七八处,一一俱全。
除此之外,宅院里所建房屋殿堂多是采用耐久的青石,虽然谈不上有多精美,但贵在朴实无华,经久耐用,厚实的不得了。
我站在练武场,看着场中久无人问津的一排石锁、武器架诸多器具,心头正感慨那谢财主生活之奢华之时,何云和杨冲他们远远的跑了过来,一到近前,何云笑道:“镖头,这谢家宅院的确够大的,后面还依着山呢?”
我朝宅院最后面看着,那里立着三两处不高的矮丘,一眼看去绿绿葱葱的,我点着头,道:“冯俊倒真是为我们找了个好去处。对了,弟兄们的房间安顿好了么?”
何云喜不自胜,道:“安排好了,这个谢财主家里以往不知道养了多少伙计门客,家里尽是房舍,我们的兄弟每两人一间,就这还空出十数间房。”
杨冲指着远处,笑道:“镖头,那后面有一个大的院落,我们将你的行李搬进去了。”
他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只是点头道:“大家有地方睡觉就行。何大哥,杨冲,你二人带着兄弟们打扫院落,李兄朱兄,你们俩去将马匹入厩,多喂些草料,再看看宅子中是否有哪里不干净的东西,碍眼的的一律拆了,周伯张兄,趁着天还没黑,你二人带几个兄弟去一趟市集,多买些酒肉回来,今晚咱们痛快的喝一场。”
我简单的吩咐一遍,说到最后他们齐齐应了一声,各自跑开了,身边,百里徒道:“咱走镖,车马不足,都还没买呢。”
我道:“百里大哥,不着急,今天我们刚搬来,先让弟兄们好好吃一顿。”
百里徒若有所思,却道:“那我明天带几个弟兄去马市瞧瞧去,看有没有好马。”
我不禁失笑,一手搭在百里徒的肩头,笑道:“百里大哥,你何须这般焦急,走镖而已,我们有的是时间。”
百里徒有些奇怪,道:“走镖的没马没车,如何走镖?弟兄们如何维持生计?”
我不以为意的道:“维持生计不一定非要走镖,何大哥说的很对,我们可以在岷州城里先做些其他的买卖,诸如油铺酒楼之类的生意。”
除去买这座宅子,镖局中尚有三千多两银子可花,置几座酒楼客栈弄几处油米作坊,应该足够了。我默默地想着,身边,百里徒沉吟道:“那倒也是,现在外面风头正紧,咱们还是小心为好,开些酒楼弄些钱财也不错,最起码饿不着弟兄们了。”
他说到最后憨厚地笑了起来,道:“这么大的宅院你竟然几千两就拿下了,王家大院还没这里一半大,就那修建宅子也花了数十万两,兄弟,还是你本事大,不像我死脑筋,什么事也办不成。”
他说的王家大院是郴州王员外的府邸,我们接过他几次镖,去往横州送过几趟梁米货物。我哈哈一笑,道:“大哥,这是别人家的弃宅,哪里是我本事大?”
百里徒道:“可不就是本事么?别人花几千两试试,怕是连这里的门头都买不来。”
他说着,侧着脑袋又左右看了看我,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样了。”
我奇怪道:“哪里不一样了?”
百里徒摇摇头,道:“说不上来。以前你总是冷面待人,很少笑,今天我感觉你好像轻松很多,像是卸了什么包袱一样。”
我想了想,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将前两日见梦寒烟的事情告诉了百里徒,我说了个大概,隐去了我和梦寒烟之间的私事以及那万尸门,当我把眼罩挪开的时候,百里徒人差点跳了起来,叫到:“呀,眼睛真的变回来了!没那么红了。”
我瞪了他一眼,道:“百里大哥!”
百里徒忙捂住了嘴,眼睛四处看了看,但面上难掩喜色,小声道:“林兄现在何处?多年未见,我也想他了,他……”
“他”字刚说出口,百里徒许是看到我正瞋他,马上止住了话,忙又摸着脑袋笑道:“我差点忘了,林兄是女儿身,应该叫梦姑娘才对。”
看他憨态可掬的样子,我又不由失笑,道:“百里大哥,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万不可向他人提起,寒烟现在要事缠身,可不能因为咱们俩就坏了她的事。”
百里徒点着头,笑道:“那是自然。哎呀,可算是找到她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吐蕃人,下次你一定要带上我,咱们三个一定要不醉不归!”
说到此处,百里徒马上一怔,又道:“梦姑娘是吐蕃人,前几天攻打岷州的也是吐蕃大军,会不会和她有关?”
我暗骂自己愚蠢,不该跟百里徒提起此事,但话已至此也没办法,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百里徒已是一脸的茫然,喃喃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事啊?招安策我听何云他们说过,对西域各部落是个好政策,没想到将他们祸害的这么严重,难怪那古这几日心神不宁的,竟也是因为招安策。”
他嘀嘀咕咕一大堆,像是脑子里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我道:“百里大哥,这是朝廷之间的事,和我们没多大关系,我们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有些不甘,百里徒点着头道:“也对,都是朝廷之间的事,我们何须操心。只是,可怜了梦姑娘她们的部落了。”
他的脸上难得出现惆怅,我摇头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好在寒烟现在相安无事,不说这些了。对了,有江前辈的消息了么?”
百里徒似乎还在想着招安策的事情,听的我的话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人在哪。”
我跟着摇了摇头。江顺这几天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自我们入城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也没给我们留信,倒是印证了他大盗的身份,来无影去无踪。
和百里徒在练武场聊了许久,直到周怀仁和张翰他们回来,我们才聚在议事厅。这里的议事厅也相当的阔气,高梁宽木的,容纳我们百十号人绰绰有余,在这里痛饮比岷州军营要放开的多,在岷州军营里,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而在这里,何云他们像是被释放了一般,一直高谈阔论。
这一晚,何云与张翰带头,让我们都喝了不少酒,酒量差的弟兄们喝到一半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能喝的都在听着杨冲他们大放厥词,说着镖局重新开张,要在岷州放异彩云云。
酒宴一直到深夜,直到何云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才堪堪散场,我也喝了近一坛子酒,脑袋晕晕的,踉踉跄跄的走到他们给我腾出的小院里,却丝毫没有睡意。我在院中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院中几棵桂花树,一阵出神,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梦寒烟。
此时天色昏黑,只有我那还没进门的房子里还掌着灯火,天空上的雨有一阵没一阵,风一吹过,院里几棵桂花树随风轻曳,香气入鼻,说不出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