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亏十年可是一笔大钱。窟窿总得有人填，目前是崧国支付一部分，烟霞湾支付一部分。崧国叫苦连天，每年都要想办法跟天宫扯皮，套取更多补贴。不过白松城城署这帮人，倒是靠着物流运输的大肥差赚得满手流油。”
“天宫会那么好心，让崧国无偿供养这么多人？”董锐哼了一声，“九成九，跟天宫在烟霞湾的试验有关！”
凌金宝关注的则是这个：
“桃花印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病出现的根源，白松城主也不清楚，国君没有告诉他。但他相信跟烟霞湾密切相关。”贺灵川道，“至于治疗桃花印的配方，是烟霞湾给的，再经白松城官方推广。城内一百多位大夫都接受了这种指定，但凡有人上门求治桃花印，就把这几副专药推给他们。事实上，就算不照方抓药，患者脸上的桃花印也会消退。”
“还有，那些主动迁出白松城的年轻夫妇，其实根本没能自由离开。”贺灵川叹了口气，“迁城需要去城署办理手续，城方就知道他们要走，会在他们离城之后找机会半道儿拦截。”
“这些人被送去了哪里？”凌金宝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烟霞湾。”贺灵川的回答，不出二人所料，“今天傍晚又有一对夫妇被捕，他们没有去城府报备，是私自离城的。眼下，他们被藏在城北郊的废弃农庄，明天一早会交给烟霞湾。”
凌金宝呵呵一声：“白松城提供好吃好喝好工作，甚至吸血其他城池，养了大伙儿这么多年，结果他们拍拍袖子就想走？没有这种好事！”
将几十万年轻男女聚在城里，给他们好吃好喝，轻松简单的工作，表面上看每个人丰衣足食，但暗地里不让他们主动离开……
这件事，其实细思极恐。
“圈养。我妹妹饲养蚜虫定期取蜜，就是这么养的。”朱大娘对这套流程也很熟悉，因为二娘的巢穴里面必然有大片区域是饲养大蚜虫的，“不仅要负责它们的吃喝拉撒，还要注意湿度、环境，还要关心它们的身体状况，还要保护它们不被天敌侵害。”
蚜虫的天敌老多了，蛇虫鼠蚁都会来偷。
以之对比白松城的人类，越比越像，越像越让人不寒而栗。
“天宫花大力气圈养白松城人，这一圈就是十年。啧，这十年当中，烟霞湾悄悄用他们做过多少实验？”
“我也问过城主，天宫在烟霞湾鼓捣什么东西。但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那里隔三岔五就有怪物跑出来伤人，都长得奇形怪状，与寻常妖怪不同。”贺灵川继续道，“几个月前烟霞湾又有妖怪出逃，吃掉了北边田地里的七八个雇农。白松城也派人配合烟霞湾的搜捕，将怪物毙于田间。那东西嘴长在脸颊侧边，还有一只眼睛长在手掌上，说不出的怪异。”
“自然造物，即便千奇百怪也是有协调之美。”董锐非常肯定：“长得这样不协调的，必是妖傀无疑。”
天生地养的妖怪，外形再怪异，也是讲究对称的。而受神血或者其他外力激发的畸变，打破了这种对称协调，所以旁人的观感特别不适。
“其中有一只还特别狡猾，躲了抓捕队三天，最后被烟霞湾抓回去了。”
“抓回去了？活捉？”
“对。这些城北出现的怪物，也迫使人们不敢居在郊区或者村镇，都往白松城里聚集。”贺灵川想了想，“对了，城主还提起，近半个月来烟霞湾对物资的需求，尤其是米面粮油、木材、铁钎、陶罐的需求量爆增，所以白松城的物流运输量也跟着增大，那么多力工连轴转，从清早干到摸黑都不停歇。”
凌金宝哦了一声：“怪不得最近入城的商队那么多，原来是来大活儿了。”
“米面粮油需求量大增？这都是人吃的东西。木材和锚杆，盖房子的。”董锐摸了摸下巴，“难道烟霞湾来了很多人？”
贺灵川更正：“锚杆是用来加固地下建筑的。”
他爬过很多矿洞了，这东西也见过不少。
“所以烟霞湾是在搞什么大工程吗？”董锐搓了搓手，“好机会啊！人越多越杂，我们越好混进去。”
“正是。”
说话间，众人纷纷回到客栈汇合，朱大娘也把猎物提溜回来。
陶支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一大团蛛丝，吭哧不出声。
董锐提着小妖怪推门而入，后方的贺灵川紧接着放了个隔音结界——
非常及时，因为屋内的小龙瞪圆了眼，差点跳起来：
“怪怪、怪物！”
董锐没好气道：“再大点声，不然你吵不醒其他人。”
小龙赶紧捂嘴，就盯着怪物一瞬不瞬。
原来二胖说的是真话，城里半夜真有怪物出没！
凌金宝对他道：“先前忘了问你。你家里人呢？”
小龙脸色微黯：“娘亲过世，父亲另娶，把我扫地出门了。”
这厢董锐也从陶支身上搜出一个软囊，里面还是温的，藏着两只活体钩虫。
他搓了搓手：“来吧，看看这里头藏了什么东西，是不是跟我们想的一样！”
“太麻烦了吧，直接问它不就好了？”凌金宝拿走陶支嘴里的蛛丝团，再冲着它的脑袋踢了一脚，“你从妇人身上偷走了什么？说！”
他们已有判断，但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陶支看三人一眼，面露难色。
凌金宝把匕首顶在它脖子上：“我只问最后一次，然后就去找你其他同伴要答案！”
匕首捅破陶支脖子，黑血流了出来。它只得道：
“我说，我说，是胚囊。”
小龙头一次听说这个词，看看众人，终忍不住问：“什么是胚囊？”
“胎儿远还没成型之前是囊状的，亦即胚囊，比水滴还要小得多。”董锐把钩虫取出来，正要剖开，又停手对贺灵川道，“胚囊细小，人眼看不清楚。我的家伙事儿带不齐全，你那不是有个圆镜？”
贺灵川遂从怀中取出一面水晶圆镜，在手上盘了两下，它就缩至镜片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