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叩响了山门处安置的道门,砰砰的作响,在安静的夜里极是吵杂。
有脚步声从远而至,里面大声问:“是谁?山门已闭,要烧香请早。”
“我,清平观来的,赤元老道在这么?”
里面似是愣了一下,随即听到拨门栓,沉重的大门从内打开,一个二十来岁穿着道袍用竹簪挽着道髻的道士出现在秦流西视线之内。
对方提了一盏气死风灯,举高,打量着秦流西,惊愕于她的年轻,又有几分不敢相信,问:“漓城清平观的?”
秦流西笑着念了一句道号:“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不求,是来寻家师赤元道长的,不知道友可引领?”
道士听到她的道号,更加惊讶了,道:“不求?您就是赤元观主的徒儿不求?”
“正是。”
早就听说赤元道长的徒儿不求是个极年轻的孩子,道士也没怀疑,放下灯,拱手做了一个道礼,道:“不求师叔远道而来,师侄和明有礼。”
师叔!
秦流西看他尊称,心想这就是青岚观目前有的三代弟子了么,青岚观主和她家老头同辈,下一辈的道号为太字辈,再往下才是和字辈。
自己和太字辈的同辈,那么这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弟子叫自己师叔,倒不为过。
长辈了啊。
大晚上的打扰人家,又是长辈,不给点见面礼好像说不过去。
秦流西咳了一声,摸了摸两袖,才发现自己出来是从家中出来,穿的自然也是普通玄衣便服,也没带符箓,两袖空空如也。
有些尴尬。
尤其是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下。
秦流西摸到腰间荷包,眼睛一亮,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瓶塞到他手里,道:“虽说秋都快过了,秋燥也谈不上,但你整日也是要迎香客,给他们讲经递香,喉咙不适也是有的。这瓶秋梨糖丸,师叔我炼制的,送你做见面礼了,润喉极好。”
糖丸。
和明额角一抽,真把自己当小辈了。
他把糖丸揣进道袍的袖兜,笑着道:“多谢不求师兄赐,您请进,和明这就安排道童打扫客院安置。”
秦流西道:“不必了,我接了家师就启程回漓城,他如今在何处?”
和明关了门,愕然地开口:“这天黑着呢,您就要回漓城?怎么也得等天亮再安排马车吧?”
秦流西笑着道:“我刚从漓城过来的,你看我是坐车来的么?”
和明一愣:“不坐车,您步行?”
“没错。”
和明笑,心道你吹吧,步行,得走几天,还说刚从漓城来呢。
咋这不求师叔小小年纪不切实际,有爱吹牛的坏毛病,不妥不妥。
可和明也不会在表面说出来,只笑道:“步行的话,漓城离着咱们青岚观路程遥远,想必您一路辛苦,腿也累了。”
“哦,我走阴路来的,也称不上辛苦,一会就到了。”秦流西漫不经心地道。
啪。
和明手上的气死风灯掉落在地,看着秦流西,目瞪口呆的,道:“走,走阴路来的?”
秦流西把灯捡起来,手一挥,掐灭那将要烧着灯骨的火,说道:“对啊,有问题?脚程快,路也平,挺好走的。”
和明:“!”
这是脚程快不快的问题吗?
那是阴路啊,一个不慎,人就出不来啦!
可这不求师叔就说走了,不但走了,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要么她是吹牛,要么就是她道行高深!
秦流西刚要抬腿,忽听养魂玉壶里传来司冷月的惊呼声。
“秦姑娘,我的玉牌断了两瓣。”
秦流西皱眉,看着和明道:“你们观主如今在何处?速速领我去见他。”
司冷月的玉牌断了,也就只能说她肉身上的玉牌断裂,等于法器毁,她人离魂,没有法器护身,更容易让孤魂野鬼附体。
不,或者说已经附体了!
这姑娘真倒霉。
和明道:“不求师叔,我们观主不在呢。呀,我师傅来啦。”
秦流西看过去,一个圆润胖脸,抱着拂尘笑如弥陀佛的中年道长走了过来。
“你师傅,是佛门那边过来的卧底吧?”这慈悲圆润如佛的样子,更像是佛门中人。
和明:“!”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刚在卜卦,有同道中人至,莫不就是这位?”太清一甩拂尘笑吟吟地看着秦流西。
和明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师傅,这位是赤元道长的徒儿不求。”
太清呀的一声,一副见到了亲人的欢喜,道:“竟是不求师弟来了,我是你师兄太清。”
秦流西拱手行了一礼,道:“我为接家师而来,也想请见贵观观主,不知师兄可引路?”
“你来得实在不巧,师傅他老人家刚接了善人请托,到州府城中为善人解困。”太清道:“赤元道长也跟着一起去了。”
秦流西皱眉,这么巧?
她想了下,拿了玉壶拨开瓶塞,道:“那师兄可曾见过这位姑娘?她离魂了,我自阴路过来时,在路上遇着她,顺势把她带过来了。”
秦流西让司冷月出来。
司冷月站在地面时,脚步有些不稳,脸色更有些苍白。
秦流西看她如此,眉头皱得更深。
和明没天眼,看不到司冷月,还有些愣神,却见自家师傅看着某个方向,不由也跟着看去。
没人啊。
太清此时已是认出了司冷月,道:“竟是司家姑娘,你怎的在此?”
秦流西一喜:“你果然认得。”
“自是认得,是司家的姑娘,师傅他老人家正是受了司家的请托,去为司姑娘召魂的,不过师傅去了也有两个时辰了,司姑娘的魂怎的还没回肉身?”太清也大为不解。
秦流西也是惊诧,真是巧了又巧,巧到家了。
“师兄,司姑娘离魂已久,护身的法器也碎,既然观主没能召魂,说不准在司家遇事了。事不宜迟,师兄与我一同到司家?”
太清道:“却是不巧,观中有贵人夜宿,我却是离不得。这样,和明,你和你不求师叔走一趟。”
“是。徒儿这就去备马。”
秦流西道:“备什么备,如今肯定已宵禁,马到城门也进不去,我们走阴路。”
和明:“?”
太清:“!”
当他眼睁睁看秦流西念咒掐诀撕开一条路,一手拽着和明一手拽着司冷月入了阴路,不禁大叹:“师傅说这不求年岁虽小,道行却高深,果然没欺我。我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