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曹家，曹府
曹家的院落坐落在四方城的中段。
这里算是整个四方城最为瞩目的地方，这里不仅有四方城的城主府，还有另外两个大家族的院落。
丁家丁斧门和常家。
在四方城中，曹家的地位或许是最低的，但是他们同样有着别人没有的地位，紫云山内门弟子。
有曹观木在，他们即便地位再低，也不可能被人欺负。
但是今天却大有不同。
今天的曹老太爷曹德，脸上就像是挂了一层鸟屎，即难受又恶心，却又不能去擦。
伸手擦了，别人就知道他的脸上有鸟屎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去擦，也已有很多人知道了他的脸上有鸟屎了。
这块鸟屎，就是曹观木。
现在曹观木就坐在他的面前，曹德的脸就如同一块烧焦了的黑铁一样，青一块紫一块。
曹德道，“已经到了无法谈合的地步了？”
曹观木低着头，躺在轮椅上面道，“是。”
曹德深吸了口气，“这件事儿若是从步家那边走，成功的概率大么？”
曹观木思索了片刻，“即便成功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啪！
一个清脆的把掌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曹德道，“家族兴衰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你只考虑自己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从紫云山下来，全族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曹观木没有躲避，就这么硬生生吃了一个耳光，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是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瘦弱的脸上没有丁点的表情。
曹德道，“你从小我是如何培养你的！现在你竟没有一丁点儿的孝心，老子一生都是行的端坐得直，每一件事儿都在想着全家的人，想着你的未来，可现在你这张狗嘴里竟然能吐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整个家族吗！”
曹观木没有反抗，似乎这样的对待已在他的生命之中稀松平常，他缓缓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曹德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天下最好的山门放在你脸上，你都不珍惜，你还有什么办法！”
曹观木道，“我有一个可以让我回到紫云山，又能拯救曹家，还能让林云和我永远没有利益纠葛的办法。”
曹德怒道，“放你娘的屁！步家是什么？是三圣！你能和林云套近乎已经是我曹家的恩德了，若现在远离步家，你我不要说是在江湖上立足，就是在这四方城里，都是一介草民！紫云山内门弟子就是让你攀登高峰的途径，你现在想自立门户？还是想做第四个圣啊？”
曹观木仰起头道，“我……我可以结交北风寨！”
曹德笑了，“你经历过江湖么？你到现在知道北风寨的大门往哪儿开么？”
曹观木道，“北风寨想杀一个人，我若是可以将此人杀了，就一定可以……”
“放肆！”
曹德道，“我曹德一生从未做过如此荒谬之事，当年若非听从你的苟且之事，让那李家父女母子家破人亡，我也不用到现在为止日日夜夜烧香念佛来弥补我的过错，我曹德一生向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畜生！”
说到这里，曹德继续道，“休要再说那些没有用的屁话！你若是再让我发现用那些歹毒的手段去加害任何一个人，我就杀了你！曹家可以落败，曹家也会再起来，但是绝不会出一个鱼肉人命的畜生！”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厢房。
曹观木叹息着靠在了椅子上，看着自己的那双光秃秃的大腿，陷入了沉思。
曹德的脚步很快，径直走向了曹家的后院。
这里有曹家的祠堂，也是曹德父亲曹润所在的地方。
曹润已年过七旬，此刻正坐在香堂里，四周安静的出气，只能嗅到淡淡的龙香和轻轻的木鱼声。
曹润的手轻轻地用木锤敲在木鱼上，似乎已经听到了曹德走来的声音，却没有回头看他。
曹德驻足门口，低下了头，轻声道，“父亲。”
曹润道，“坐吧。”
曹德在门口褪去了鞋，走到了父亲的身后，端坐在了蒲团之上。
寂静。
曹德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忍了几次，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了前方。
前方不是佛像，也不是香炉，而是一个牌位。
一个金色的牌位。
上面写着一行字。
【曹家曹玄之位】
每一次看到这牌位的时候，曹德的心口都十分的痛。
先说话的是曹润。
“曹家从西梁迁过来，已有几十年了吧。”
曹润手里的木鱼声停了下来，声音有些暗淡。
曹德道，“已有六十二年。”
曹润轻轻的叹了一声道，“六十二年了……我曹家，又苟活了六十二年。”
曹德攥紧了手，痴痴道，“爹，那件事情……可与你无关啊。”
曹润道，“无关？六十年，我的膝盖都已经跪出了茧，手敲木鱼每日三千下，你觉得，如何才能于我无关？”
曹德低声道，“二哥……大哥的事情……”
曹润摇了摇头，“影儿还在点苍，没有回来。今年给你大哥上坟的事儿，还是你来筹备吧。”
曹德道，“是。”
曹润抬起了头，“曹玄虽然非我亲出，可终究是我这一生最愧疚的人，只可惜，玄儿无后，否则……”
“否则他的后人还可以为曹影再加三分气息？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曹润没有回头。
曹德向后看去。
身后的人衣衫褴褛，破败不堪，蓬头垢面，浑身肮脏，声音尖细，鲜血隐隐从身上露了出来。
曹德怒目横视，却因为这里是曹家的祠堂，并没有出手，而是怒道，“你这泼妇，怎么敢来我们曹家的祠堂！还不赶紧滚出去！”
那泼妇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布，甚至关键的部位都没有怎么遮掩，丰满的身体已经被摧残不堪，甚至左边的身体已经被刀割去了本该高耸的肉。
她嘿嘿地笑着，倒在一旁的树旁，依靠着那颗象征着曹家齐天之志的树，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嚎叫道，“今儿个啊！今儿个轮到你那佛法无边的老爹来轮我！我不来祠堂去哪儿？去你的床上么？”
曹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出了祠堂，抓起树上的一根藤条就开始抽打这个女人，一边抽打一边叫道，“你真是个野种！当年就应该把你杀了！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曹影不让我等杀你！”
女人惨叫着，却又惨笑着，惨笑的声音之中又带着兴奋和痛苦，“曹影不能杀我！你也不能杀我！你们谁都不敢杀我！哈哈哈哈……我又偏偏不能死，我死了，你们这帮姓曹的人良心就能放的下了！你们天天骑在我身上凌辱我，我乐意，我开心，因为这样，你们良心里对曹玄的那份愧疚，就会杀了你们的良心！曹家！永世不得超生！你们都是恶魔！”
嘶吼声惊飞了房顶上的雀儿。
曹润又拿起了木鱼，低声道，“德儿，罢了。”
藤条已经断了，曹德本打算继续去捡起那藤条，现在听闻父亲如此说，只得作罢，于是抓起了面前疯女人的头发，托着她拉向了后方的井旁边，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撕开了她的衣服。
没有欢愉，只有嘶吼和殴打，诅咒和辱骂。
可这样的声音，似乎让曹家每一个能听到这段声音的人，都血脉喷张，都气血翻涌。
曹润停下了手里的木鱼，双手合十。
他感觉到了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股气息已经要从身体里喷发出来。
站起身，向外走去，路过那口井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疯女人的眼神。
厌恶，低俗，恶心的眼神。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
那女人还在叫着，“来啊！”
曹润已经走了。
走出了门，走着那条熟悉的林荫过道，走到了曹润的院落里。
一个歪着头，帮着麻花辫子，不过十七岁的小丫头看到了曹润，那一刻，她手里的小风车停了下来。
随后小丫头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小风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低声道，“娘，爷爷来了。”
房屋里传出了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出来的是一个妇人。
是家主曹润的妻子。
她急切地走过去，一把搀起了曹润，一只手已经抚摸着他的胸膛，低声道，“爹，你来了。”
曹润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好转，先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丫头，“走。”
妇人道，“爹，今儿个是熙儿第一次来红，可不可以……”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妇人的话。
曹润再次说道，“走。”
妇人没有再说话，眼里含着泪，抓起了小丫头。
将两个人恭恭敬敬的送入了主卧的房门，随后关上了那扇门。
她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哭声和哀求的声音。
痛苦地滑落在地上，全身都已没有了一丝的力气。
夏天的风很温柔。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过夏天的风。
因为让人舒服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有人瞩目。
只有冬天凌冽的寒风，才会让人警醒。
一阵冬日里最为寒冷的风，悄然吹入了曹府。
这阵风，叫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