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破军无言以对。
方均能看出他听到陈靖胜的死的确有伤心的意思，但这伤心并不纯粹，更不足以让自己放弃为陈靖胜夫妇报仇的念头，说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郭破军心神一颤，自然懂得方均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而平静了下来，说道：
“前辈今天找我，是为陈道友夫妇报仇？”
方均毫不犹豫地立刻回道：
“是！”
郭破军听到方均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回答，懂得其中的含义，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散了。
他低下头，沉默下来，洞府内无比寂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方均既没有立刻动手，也没有发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郭破军。
他心中主意已定，郭破军不死，自己绝不离开沙景城。
只是郭迎杰为人正直，郭家的其他人也与此事无关，方均不愿像对付邪修那样粗暴行事，更不想牵连无辜，其中的分寸需要细细拿捏。
既要郭破军以命抵罪，又不希望对郭家太过苛刻，这个难度可不小。
十多息后，郭破军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却十分平静：
“晚辈甘愿领死……此事皆是晚辈一人之过，与旁人无关。虽然知道要求有些奢侈，但还是希望前辈能答应晚辈两个条件。”
方均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说。”
郭破军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恳求：
“第一，无论是陈道友还是温夫人的死，都只与晚辈有关，与我的族人、与郭家无关。前辈要报仇，冲晚辈来就好，恳请前辈不要迁怒于他们。”
方均凝视着他，点头道：
“我答应你。冤有头债有主，报仇之事，到你为止，郭家其他人若不主动寻衅，我绝不会动他们分毫。”
郭破军深深躬身：
“多谢前辈！第二，晚辈希望能有三天时间处理后事。三天后，晚辈无需前辈动手，自愿归西。”
方均说道：
“三天时间？没问题，但你提出三天时间，我也要附加一个要求。”
郭破军心中一紧，连忙道：
“前辈请讲，只要晚辈能做到，绝无二话。”
方均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郭破军隔空打出一掌。
郭破军只觉得胸口一闷，体内多了一道禁制，不由脸色微变。
方均收回右掌，说道：
“你说要三天，我便给你三十六个时辰。这道禁制会在三十六个时辰后自动起效，届时你若不知如何自尽，它会帮你。
“别怪我事先提醒你，这道禁制你就算有幸求得一名元婴中期修士帮你，也多半是无法解除它的。”
郭破军感受到体内禁制的威严，知道对方早已留了后手，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松了口气。
这至少证明，方均不会对郭家下手。
他再次躬身行礼，神色郑重地说道：
“多谢前辈大度。晚辈三十六个时辰后，必在府中静候前辈……”
方均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淡漠：
“不必等我了。你自行处理好后事即可，想好死因——是对外宣称突然暴毙，还是闭关冲击元婴失败走火入魔，这些都由你来决定。但是……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今日之事是你我之间的了结，与郭家无关。
“我是答应你不主动对付郭家人，但郭家人若是敢因你的死来寻衅报复，我也绝不心慈手软。所以你要怎么做，最好心里有数。”
这话如同定心丸，也像是最后一道枷锁。
郭破军心中彻底明了，方均是要给他留体面，也给郭家留余地。
他挺直身子，脸上的颓败被一种决绝取代，郑重回道：
“请前辈放心，晚辈会对外宣称闭关时灵力逆行，走火入魔身受重伤，三日内不治而亡。绝不会给郭家招惹任何麻烦，更不会让前辈因此费心。”
方均见他通透，微微点头，然后把那个装有升婴丹的玉瓶放入储物戒指中，并将储物戒指还给了郭破军：
“这颗升婴丹……我可以留给郭府，你自行决定如何处理。另外，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三十六个时辰了。你好自为之！”
郭破军接过自己的储物戒指，脸色复杂地再次深深躬身：
“多谢前辈提点。”
方均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一道青烟般掠到石门前，推开石门出去，然后迅速关上石门。
出了小山丘下面的洞府，方均直接离开了郭府，消失在夜色里。
他对自己的禁制有十足的信心，别说郭破军只是结丹顶峰修为，即便真有元婴中期修士愿意出手帮忙，也难以破解。
接下来，他只需安心在客栈等待三日，确认郭破军的死讯，便可彻底了结这段恩怨，离开沙景城。
…………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这三日里，沙景城渐渐传出郭家的消息。
郭破军闭关冲击元婴时灵力失控，走火入魔身受重创，虽经族中修士全力施救，仍回天乏术，已于今日午时气绝。
消息传开，不少与郭家交好的势力纷纷派人前来吊唁，郭府门前车水马龙，白幡随风飘动，哭声隐约可闻。
夜幕再次笼罩沙景城时，方均悄无声息地进入郭府。
府中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仆役与修士，往来之人皆面色凝重，眉宇间带着真切的哀伤。
方均循着灵力波动与哭声最集中的方向而去，不多时便来到后院的灵堂。
灵堂内灯火通明，一口漆黑的棺木停放在正中，棺材前立着郭破军的灵牌。
郭迎杰身着一身素白丧服，本来苍老的样子显得更加苍老，双眼此刻布满血丝，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滴在身前的衣襟上。
几名郭家的结丹修士侍立在旁，有的垂首拭泪，有的低声劝慰，语气中满是惋惜。
方均隐在灵堂外的廊柱后，神识悄然探入灵堂。
他探出神识，查看棺木的里面，查得里面的人正是郭破军的尸身。
郭破军体内经脉多处断裂，与走火入魔的症状完全吻合。
方均眼中的冷意稍稍褪去。
郭破军最终还是信守了承诺，不仅以“走火入魔”的名义了结性命，而且没有给郭家留下任何隐患。
他确认郭破军已死，且郭家众人对真相一无所知，也无寻仇的迹象，便缓缓收回神识，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