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招待所内。
赵成良在宿舍收拾好行李,准备连夜返回江峰县。正系着扣子,手机忽然响起,是孙桂副厅长的秘书——他被临时通知去省委开会。
他心中一沉,知道有了变故,自己的顾问身份可能保不住了。
赵成良刚走出省委招待所不久,一辆黑色奔驰便停在他面前,车窗摇下,是孙桂副厅长和省委书记李兆国。
孙桂招了招手:“上车吧,正好一起去。”
赵成良坐上副驾驶,车内气氛明显不一样。
几人并未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百草乡的事,省里震怒。”孙桂低声道,“一个副局长跳楼了,数千万国有资产被暗中转移。李若男,也牵涉其中。”
直接说明了情况,赵成良却心头一紧,果然这件事情还是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李若男还是被牵扯其中,成为了嫌疑人。
赵成良无奈叹息一声,脸色一紧:
“我知道,但,孙厅,李叔,我用我的人格向你们保证,她不会参与这种事。”
话音刚落,和孙桂在后排并排而坐的李兆国摆摆手,插话:
“我和你岳父是老战友,而且沾亲带故的,若男这孩子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干事有章法,不可能和这些勾连上。”
这话听得赵成良心里一暖,却也知道这只是善意的表态,还不是承诺。
孙桂忽然语调一转:
“也正因为你和她的关系,省里才如此重视这案子。这一次调查组规格极高——陈嵩年也参与了。”
赵成良神情不动,心中却起了波澜。
“我早就料到。”
他淡淡道,“上个月当初是我亲手把他侄子送进监狱,他就命令警察学院的副校长黄天旺报复我,一计不成又来天街袭击案。这件案子线索断了,案犯在看守所自杀,陈嵩年若不借这次机会打压,才奇怪。”
“调查组由纪委牵头,公安、检察、审计、还有住建、省资委等部门都参与。”
李兆国缓缓道,“为了避免地方保护干扰,还从外地抽调了人手,实行提级办理。”
“孙厅,组长难道是陈嵩年?”赵成良问。
“不是。”孙桂摆头,“是江中市隔壁,黑海市市纪委副书记郑一涵,调查组里多半是咱们的人,但陈嵩年的人渗透进去了不少。你这‘顾问’身份可能保不住,”
赵成良心头一紧,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围绕着他:
“孙厅,这件事我早就料到了,保不住就保不住吧。我和若男的关系就在这里摆着,不避亲实在是不可能,”
孙桂看了他一眼,忽然意味深长道:
“不过你和若男,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赵成良一怔,随即猛地一拍脑门:
“对啊孙厅,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我们确实离婚了,只是后来和好了,复婚这事就搁下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如果不是孙厅提醒,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李兆国点点头:
“你要是会上提出来,说明你和她现在是分开的,况且这一段时间你一直不在江峰县,自然就没有利益输送嫌疑。到时候说服领导,身份未必就保不住。”
赵成良眼神一亮:“明白了”
他心头泛起久违的激动。
两位领导显然是在为他撑腰——这场会,很可能就是他的自辩会
省委会议现场,会议室寒气逼人,省委常委几乎悉数到场。坐在主位的,是主管纪检与政法的副省长严牧之,面无表情地翻着材料。
三方势力针锋相对:一边是陈嵩年和他扶持的纪委、公安代表;一边是孙桂与李兆国为代表的中间派;另一边,孤身一人的赵成良,身份是顾问,但这会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陈嵩年率先发难,掷地有声:
“赵顾问与李若男长期存在事实婚姻,在百草乡土地收购、招商引资等环节有重大便利,难道不该解释?”
赵成良面色沉静,起身回应:
“第一,我和李若男确实曾是夫妻,但早已正式离婚。这里有离婚证件,公证存档。”
他将文件递上。几位领导交换了眼色。
“第二,我之所以想要担任顾问,是因为我对江峰县的黑恶势力脉络最为了解。如果不为公,我不敢再任此职。”
“你是不是在规避风险?”
有人冷声反问。
赵成良毫不回避:
“若我真要避嫌,今晚这场会我完全可以不来。”
全场一静。
他趁势继续:
“各位领导,我再补充一句。若李若男真有问题,我赵成良第一个不容她。但若她是清白的,就该有人站出来还她清白。”
李兆国在后轻轻点头,孙桂沉声开口:
“我建议维持赵顾问身份。他熟悉江峰县情况,又与女方切割明确,有利调查。”
陈嵩年脸色铁青,反驳:
“他对本案调查官员有明显敌意,极有可能影响调查公平性”
“陈副厅长,我刚才句句都在陈述事实,何来敌意?说带敌人,我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他缓缓环顾全场。
“这一案子不仅涉及土地,还有政治献金、假股权转让、非法集资、黑社会收账,光靠纸上谈兵查不清。你们需要一个愿意深入泥潭的人,我就是。”
全场再次沉默。
最后,不等陈嵩年一派再发难,副省长严牧之率先点点头:
“赵成良,保留顾问身份。但你要记住,你的一切言行都在组织监督之下。”
会议结束时,赵成良从座位上起身,汗湿了后背。
省里那纸冰冷的批文,像一道催命符,直接拍在了江峰县委县政府的桌面上。
李若男,招商局局长,因百草乡土地事件涉嫌重大失职,即刻起,限制人身自由,留置于招商局办公室内,等候调查组进驻
命令下来得又快又狠,不容置疑。
何力书记接到通知时,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签了字。
而汪兴国,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后,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甚至还有几分解气——李若男这个女人,仗着有点能力和背景,不听他的号令,早就该敲打敲打了
两人心照不宣,立刻各自派出了心腹人马。
两拨人,一拨是县委办的,一拨是县政府办的,名为“保护”,实为看守,二十四小时轮班,将招商局那栋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若男办公室的门外,更是时刻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干部。
曾经门庭若市、风光无限的招商局,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