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纪挽眉这边在她爸这里探口风。
而雷霆军那边，周鹏和孙晓军也在左家父子那儿纷纷碰了个壁，灰溜溜回了宿舍。
他们手里的东西也没送得出去。
俩人先是去了一趟医院，被左全贵给趾高气昂的赶出来了。
然后又去厂办公室找了一趟左副主任，结果那左副主任态度更冷硬，一副这事势必追究到底的态度。
至于他们买去的东西，左副主任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到了左副主任那种位置，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大领导，但好歹手里也有点小权力，平时想给下面的员工穿点小鞋，找点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别说他一个副主任，就连一个车间领班，平时都有人赶着送烟，让人家在排班时照顾着点，左副主任还缺人来送一两条好烟好酒给他吗？
不缺，有的是人愿意送。
而且他也不像杨副厂长那样，位高权重，一般没有门路的人接触不到。很多想要打通上下关系的，往往就喜欢找这种中层管事疏通。
这次左副主任的儿子被打了，那就等于直接打了他的脸。
况且，他也早就看不惯那管理车间生产的王主任，王建国了。如果能把这件事闹大了，兴许还能把王建国从车间主任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上去做正主任，摆脱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副职。
左家两父子，都有自己的盘算。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甚至觉得，这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利用好了可以一举多得。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冲动之下打了人的孙晓军几个，就成了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说白了，若是没有这件事，左副主任也要再找另一件事朝王主任发难，因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冲着那点赔礼来的。
他是冲着王主任的位置来的。
所以，左副主任才会先去找王主任强硬放话，然后又去厂长办公室找纪兴国诉苦。
弄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儿子被打死了呢。
其实只是鼻梁受了点伤，流了点不大不小的血而已，事情就被闹大到这种地步。
底下这些人各自心里的算计，纪兴国也不是完全不清楚。
他今年四十八，还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下面的人心浮动。
人在高位，管理人心就成了一门必修课。
就像看待杨副厂长的事一样，纪兴国觉得，水至清则无鱼，完全让一个几千人的厂子里没有一点走关系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社会几千年来，人情世故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谁还没个亲戚朋友需要帮忙了？
就好比，老家的亲戚找上门来，让你帮个忙，有时候也确实不好推脱，这些纪兴国都清楚。
无伤大雅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太过计较，反而不是睿智的管理者。
但之所以这次的事情，纪兴国决定要处理雷霆军那帮厂混子，是因为，比起下面的管理层偶尔给自己三亲六戚开开后门，这种明面上的打架斗殴性质更恶劣。
上面的红头文件，严令五申，要严打恶势力，杜绝坊间有这种恶行事件发生，但雷霆军他们，却直直往枪口上撞。
纪兴国沉思许久，最后决定两边惩戒，一来惩戒打架斗殴事件，二来也来杀鸡儆猴，告诫以左副主任为代表的厂子弟风气。
这是纪兴国再三思虑后，做出的，他认为做妥当的处理办法。
周鹏和孙晓军回到宿舍后，看见雷霆军，垂头丧气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雷霆军听完后，思索了会儿，也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按理说，平常间，他们要是愿意买这么好的烟酒礼物送去给对方道歉，对方一定客客气气收下，然后一笑泯恩仇。
但为何这一次，左家父子态度这么硬呢？
硬得都有点不同寻常呢。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这成了雷霆军不解的地方。
一个人态度硬，必定来自于背后强大的靠山和底气。
左家父子的来历和底细，雷霆军都清楚，左副主任进东方厂还不到十年，混了个副主任，一直想往上爬。
可在他的上面，比他资历深，年份老的人，多的是。大家都排着队都在等着往上升呢，他左某人凭什么？
哪里来的底气？
而且左副主任一直和他们车间的王主任有些不对盘，属于面和心不和那种。
别看雷霆军这人面上粗糙不羁，但他有时候观察事情起来，非常的敏锐。
这种敏锐，来自于他的天生，他天生就有一种洞察人心的能力。
左副主任对王主任的心态，是一种类似于嫉妒和不屑的心情。
雷霆军既然能混到厂头子，又让手底下一群兄弟对他心服口服，他自然能把王主任这边搞定，一般的小打小闹，王主任都愿意睁只眼闭只眼护着他们。
因为和王主任关系好，所以雷霆军三五不时就跑去王主任办公室蹭茶喝。
当然了，进去蹭茶，肯定也会顺便带点好烟给王主任抽。
好多关于厂里的最新政|策，市场上风向，雷霆军都能从王主任那里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他混的如鱼得水，在兄弟间那的人格魅力不是白来的。
一来二去，雷霆军也从王主任口中隐隐知道，他和左副主任不太对盘，对方不服他，他也使唤不太动那个左副主任。
可这次，王主任明明已经摆了态度，是愿意帮他们的。
既然如此，那左副主任怎么还能那么嚣张，是打算直接和王主任硬刚？
左副主任背后的底气和靠山是谁？
雷霆军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人来，因为以他待在底层车间的视野局限，对上层领导之间的瓜葛确实不够清楚。
但他厉害就厉害在洞察敏锐，他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重点——左副主任态度这么异常的背后，一定是有利弊王主任说话管用的靠山。
于是他问周鹏：“你们去医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左全贵那边还有其他人？”
周鹏想了想，道：“人是没看见什么人，不过我们去的时候，倒是看见左全贵那床头堆着一些水果和罐头。应当是在我们过去之前，就有另外的人去探望过他了。”
雷霆军点点头，那就是了。
水果罐头这种稀罕东西，也不是寻常人家轻易买得起的。
他立即吩咐：“这两天，你们轮流去医院蹲守，看看都有些什么人去看左全贵，全部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孙晓军他们，虽然不明白老大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们一向对雷老大的话言听计从，当下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就点头：“好，那我找几个兄弟去安排。”
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吭声的老肖听完，突然出声：“雷哥，你让人去医院蹲守，我看还不如去职工大院蹲守。我觉得，事情的关键点还在那个左副主任身上，看看他这几天和谁走得最近，或者能知道谁就是他的靠山。”
雷霆军双眼蓦地一亮，对啊！
他笑着看了老肖一眼：“说的没错。周鹏，这事儿交给你去办，找几个兄弟去职工大院门口盯着，看看左副主任上下班进出，都和哪位领导走得近。”
这时候雷霆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事，他愿意找老肖说，而不是跟孙晓军或是周鹏他们说了。
因为老肖这人，其实看事情也挺理智的。
因为他身体瘦弱，家庭出身不好，一直属于社会边缘人物，若不是雷霆军罩着他，他肯定与他们这帮兄弟格格不入。
但即便雷霆军罩着他，让他融入进来了，他在很多时候也参与不进去，就比如出去打架这事儿，就以他三天两头咳嗽的身体，别说打架了，恐怕出去都还得专门拿个人照顾他。
也正因为这样，老肖用一种身在局中，又抽离其外的视角，往往能把事情看得比较客观公正。
与雷霆军那与生俱来的洞察能力虽然不一样，但殊途同归，他们很多时候能在同一件事情上，先后产生差不多的观点。
就好比现在，雷霆军刚一吩咐派人去蹲守医院，老肖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雷霆军的打算，然后立马想到了左副主任那边，及时帮雷霆军把缺漏给补上。
只是孙晓军这时候终于表露出来担忧：“老大，要是这事真平息不下去，那……”
雷霆军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老子顶着。”
孙晓军喉咙哽了哽：“老大，我就知道，我们们没跟错人。”
雷霆军拍着兄弟的肩：“别说这些见外话。”
到了晚上，雷霆军主动跟人调了夜班。
上夜班的工资比上白班的工资高，雷霆军精力旺盛，不像其他人，连着上两三个夜班就身体吃不消。
他不一样，他缺钱时，就会专门主动申请上夜班。
他把那两本复习资料，留了一本给老肖在寝室看，自己带了本去车间，在干活的间隙忙里偷闲学一点。
为了纪挽眉，他一定要考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