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半开的窗前,郁景行坐在轮椅上,望着楼下出神。
忙了一整夜的楚迹敲门进来,将文件放在桌上。
“您最好不要坐太久。”
“更别吹风。”
郁景行并未理会。
楚迹只好走近,站在他身后,同样向窗外望去。
他说,“如果留下后遗症,恐怕会被嫌弃。”
郁景行收回视线,却没有动作的打算。
“如果这次我真得死了…她会记一辈子吧。”
楚迹毫不委婉,“然后您打算在天上看颜小姐和别的男人恩爱一生,儿孙满堂?”
被戳到肺管子的郁景行深呼吸:“闭嘴。”
“如果您执意在这坐着,”楚迹低头,“等颜小姐来时,我会告诉她,您不遵医嘱。”
“…出去。”
.........
不管郁景行怎么想的,反正颜兮推门进来的时候,男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我给你煮了粥,还有些菜。”颜兮拎着保温盒走到桌前,余光扫到了桌上那份报告。
没忍住视线在最后结果鉴定那行停留几秒。
短短两行字,却扫清了她心中暗藏的忧虑。
片刻后,她继续刚才的话,“我问过楚迹了,这些你可以吃,要尝尝吗?”
“好。”郁景行点头,“其实我吃什么行,不用特意为我准备…”
“郁景行。”颜兮打断他,唇角微抿,似乎不赞同他说的话,男人顿时打住,只小心地瞅着她。
勺子送到嘴边,郁景行乖乖张嘴。
“我、我说错话了是吗?”
“为什么总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颜兮看着他,“外面有什么,非要一大早就去看?”
“你知道了…”郁景行不敢看她,“我就坐了一小会儿…想看看你来没来。”
“怕我不来?”颜兮微微蹙眉,“也对,我失信过一次。”
“不是。”郁景行连忙否认,“我相信你的,就是…就是…在床上躺不下去,想第一时间知道你来。”
颜兮:“你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问的。”
“可以吗?”郁景行有些犹豫,他反思过自己,认为当初分手很大可能跟自己太越界有关系——整天芝麻大点小事都要发给她,还总问这问那,兮兮不耐烦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已读不回的习惯。”颜兮掏出手机,“倒是你,昨天为什么撤回?”
想到那条信息,郁景行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会看到那条的。”
就像这两年间所有的消息一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被湮没。
“以后不会看不到了。”颜兮轻轻叹了口气,眉目间似有不忍。
郁景行眼睛都亮了一下。
或许真是吹了风的缘故,喝了几口郁景行就有些喝不下去了,但又不舍颜兮操劳的成果浪费,硬装着无事的样子喝完了一整碗。
没多久就开始腹痛。
额头也出现密密的汗珠。
“怎么了?不舒服?”颜兮很快注意到病人的异样,她按了床头那个铃,半分钟后,楚迹走进来。
“我没事。”郁景行扫了眼楚迹,加重这几个字。
“嗯,是没什么大事。”楚迹觉得有事的该是自己,“肠胃不好又不注意,经常这样了。”
颜兮看向郁景行。
心虚的人支吾道,“就是些小毛病。”
“咳血不是小毛病。”楚迹边备药边开口。
“胡说八道什么!”
郁景行本就不满楚迹乱说,见他把咳血的事都说出来,更是生气。
“没有胡说。”楚迹垂眉,给郁景行扎好针,“您自己身体到底什么情况,应该比我清楚。”
其实这两年,郁景行的身体机能已经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了。
国外那段时间,大伤小伤不断,偏他一点也不在乎,别说根治,连正常饮食和休息都做不到。
这次能活下来,是真算得上命大。
本以为这次颜小姐在,家主能老老实实休养。
结果只在人家面前装老实。
这次楚迹是打定主意,不管后面怎么挨罚,今天他都得当着颜兮的面把话说出来。
郁景行咬牙,恨不得把楚迹嘴缝上,但颜兮在,他只好忍下,赶紧解释。
“他太夸张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而颜兮已经听明白了,她开口就是,“你要骗我吗?”
“!”郁景行顿时哑口无言。
只是不想她担心愧疚而已,怎么…怎么能上升到这种高度?
但好像,确实是自己没说实话。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郁景行眼巴巴望着她,“是我不对。”
颜兮先没理他,而是看向楚迹,问他还需要注意什么。
似乎是怕被打断,楚迹语速飞快,“最重要的是不能向医生隐瞒病情。”
“楚迹!”郁景行盯着他,目光凌厉。
楚迹没有犹豫,将话说完。“更不能您在的时候总装成没事一样——实际是在强行透支自己的身体。”
话落,屋内一片寂静。
半晌,一道女声缓缓道,“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用装了?也能好好养伤了。”
郁景行瞬间脸色发白。
楚迹也不敢置信般看向她,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颜兮起身,收拾碗筷。
郁景行拽住了她的衣角。
“我错了,真得错了。”
“能不能别走…”
颜兮握上他的手腕,轻轻叹息,“那你能改吗?”
“能!我能!”郁景行急忙应声,生怕晚一秒。
“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认真听医生话吗?”
“能。”
“能好好养伤,不舒服直接说出来吗?”
“能。”
“好。”颜兮牵住郁景行的手,轻轻将它放回床上,她低头直视男人的双眼,“要是骗我,昨天我答应的事就不算数了。”
郁景行眼眶泛红,
“不骗你。”
“我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