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明显夹着蓝星文明的词汇,泠衍抒大半都听不懂。
但不妨碍他意识到他以为很难实现的事,其实在黎初晗这个蓝星人心里根本就是稀松平常!
乃至夸张到有好几种方案可选!
而族地与蓝星一向有共通之处……
所以真的只是自己孤陋寡闻,才会一直对父后还活着一事反复猜疑!
现在想来,难不成姨父本身还不够令自己信任吗?根本就是自己太过固步自封了!
想通了的泠衍抒心里忽然踏实的难以言喻,连带再去看这世上的任何人或事,都觉得有了意义。
黎初晗全然没想过自己的胡乱应付会成为对面这位的强心针,拜绒绒所赐,他早就无法控制地靠睡了过去。
马车晃悠晃悠,搭在他腰腹上的薄毯时不时就要滑落,郁里给扯了又扯,后面就干脆拿手撑着,心里犹豫要不要给正君换个睡姿。
只是以他一个标准小哥儿的个子和力气,都还不如自家正君,勉强去给对方换姿势,肯定会把正君吵醒。
正举棋不定,就看对坐的太子殿下伸手一揽,就轻松将人放平了,整个过程自然无比。
郁里吃惊地望过去,又立刻垂首做着自己的事,只当没看见。
泠衍抒也没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没有刻意说近来经历的种种让他逐渐学会了放下很多东西——比如明知无望的感情。
所以他再跟黎初晗相处起来,已然能做到平心静气地把对方当弟弟照顾,基本就和对待离哥儿的态度一样。
既是一家人,自然就会想着搭把手。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动机,自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前科——也不知里哥儿为何会误解成这样。
不过泠衍抒对此并不介意。
日久见人心,小哥儿以后总会转过弯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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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仪驾没有直接回去禄柳行宫,毕竟入夜时分黎初晗还要返回皇宫的。
如此,车队便在文渊侯府门口分了流。
一半负责把太傅大人赠给泠诀的东西先送回去;另一半则继续跟着“世子夫夫”。
睡得昏天暗地的黎初晗根本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听见郁里熟悉的唤起声,他还以为是在宫里,对方催他用饭,所以熟练地翻身回绝:“晚点再吃。”
然而再回应他的并不是郁里那软软的嗓音,而是一个低沉温柔的音色在“恶狠狠地威胁”他:“吃什么吃?快起来了!不然别怪我抱你进门!”
太子?!
什么虎狼之词!
黎初晗立刻一骨碌坐了起来,还下意识扯了把身上的软缎锦衣:“不准!”
这伶俐警惕的模样,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兽,泠衍抒一阵失笑:“行了,显得我多想抱似的!你这个子可不小,怪沉的!”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黎初晗想也没想就怼过去:“抱不动就直说!还嫌三嫌四找借口!”
泠衍抒差点被他哽死,本着不能跟孕夫计较的原则,干脆躲去了车外:“到家了,你赶紧下来吧,好歹回了房再睡。”
怎么又忽然这么能忍让?
黎初晗眼见着对方不接招,心里那种“太子变了”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总觉得近来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太稳定,重点在于有时候待自己过于好心了,有违情敌一说。
结果念头才起,就看泠衍抒递过来一只袖子盖过了指尖的手。
黎初晗:“……”
这啥意思?!
好新奇的太子殿下!
还“大郎君”呢!这是嫌弃到皮都不给碰上一点了?!
虽然他们之间是该保持距离没错,但黎初晗还是会被对方的各种操作给刺激到!
怎么就这么能让人如鲠在喉呢!
黎初晗忍不下去了,抬手晃荡了下自己足够宽广的袖子,随即全给绕在了手上——以牙还牙!看谁更能鄙视谁!
于是泠衍抒懵逼地隔着一个“棒槌手”把人扶下了车——他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吧?!这玩得哪一出?!
郁里在一边偷笑不止。
忽然理解过来太子殿下好像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很细心。
而且别看正君总是被惹恼,其实和殿下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挺好的,这个家很安宁,郁里很安心。
但前来迎接主子的管事们什么感受,就得另说了。
近来文渊侯府冷清异常。
主要是常住的宴离、殷诺和风乘他们,为了方便工作,时常跟着风翳寒歇在宫里,家里就经常只剩了易阿翁和齐言。
后面连小姑娘都时不时会被风乘带去宫里一起加班,美其名曰从小培养;易阿翁又年纪太大了,能顶事的可不就只有管事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遇上主子“夫夫”拿着袖子玩花样,瞧着又像闹矛盾、又像打情骂俏——分不清,所以他们集体低头装瞎。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混在侯府家生管事堆里的陶潜,远远看着就没忍住笑了一下,在一众严肃的脸色里显得十分打眼。
而且陶掌事眼明心亮,管事们都到主子跟前了还是没认出来世子换了人,只有他一眼诧异。
不过陶潜没吭声,照常随大流口称世子,只在过后默默退到了谷主那一边。
以为自己装得很像的太子对此有点小意外。
作为星儿夫夫麾下的医疗队掌事,他一早就认过陶潜这个人。但之前只是觉得对方踏实能干,却没想过还有这种眼力。
怪不得星儿会把人“笼络”回来。
陶潜算是在泠衍抒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黎初晗好久没回家了,一回来就觉得哪里都亲切,可惜家里没什么人供他倾泻这种情绪。下人、哪怕是管事还是会跟主子有距离感,所以这种时候就显得陶潜还保持半个朋友的状态很特别。
虽然陶潜来京不久,但已经大致熟悉侯府的一切,故而回应起黎初晗来很是流利。
黎初晗习惯了这么跟陶潜相处,不觉得哪里不对。但看在太子眼里,就觉得新鲜了。
领路、接人待物、回话……每一件都是小事,陶潜也做的都不出挑,但整体下来的就是会让人觉得顺心顺眼。
太子殿下用人的雷达响了:人才,可取!
不过他这点欣赏不明显,没怎么关注他的黎初晗完全没发现,这会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翁呢?”
他在庭院里通往各处的甬道上停下了脚步,显然是打算先去看望老人。
见状陶潜如实道:“老太君已经睡下了。”
黎初晗:“啊?这么早?那他晚饭吃了吗?”
“吃了,最近基本都是早早用过晚饭就睡下了。”说着陶潜意有所指,“属下感觉他比在绥宁那会儿觉多了很多。午觉时常要睡上两个时辰,甚至有一回上午都在打盹。”
黎初晗听得心里一个“咯噔”,毕竟阿翁从前整日都很精神:“是不是他的伤势一直没好转?”
泠衍抒也忍不住插话:“大夫怎么说?”
“府医和咱们谷里的大夫都诊过,一致觉得内伤已经好转,只剩了气虚之症。”
陶潜被谷主过度担忧的神色惊了一下,差点对自己所知的结论没了信心,“但按他们的诊断,说是老太君毕竟八十多了,受了伤难免不易缓过来,恢复时间拖得长是在情理之中,多眠也算正常?”
话虽如此,黎初晗心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陶潜看他这样,便带着安慰道:“老太君每餐的汤药、补药属下都有看着他喝下去,府医也每日都会去请脉,至少目前我们都没有发现伤势恶化。”
听见府医一直在跟进,黎初晗才心里安稳了点。
他和星野没来病床前尽孝也属实无奈。谁让两人这阵子也是一起兵荒马乱呢。
一个好险差点没保住孩子,另一个干脆连人都认不明白——他们哪里还敢出现在阿翁面前?没的又给老人的伤势雪上加霜!
所以他们只能背上不孝之名了——就让阿翁觉得他们没良心吧,都懒得来看他一眼!
可事实上易阿翁一直有所察觉。
从之前宫里刻意切断了一阵子跟府里的消息来往、府里隐卫又日夜戒备就能判断出来,孩子们应该是遭遇了什么大危机。
所以老人也为着孩子们着想,跟着隐瞒了伤势。
这局面下,看透一切的陶潜就没有多嘴去告发老人古怪的病情,而是选择主动看紧了点,以防万一。
眼下看着谷主这瘦了一圈的模样,陶潜一点不后悔没有提前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