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寂冷冷地后退半步。
孙令辉顺着他的视线,果然,围栏后头坐着一个迟允。
迟允抬头,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道:“孙将军,周将军。”
孙令辉和周为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懵,他们也不知道迟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左相这个人可是很少逛青楼的,他们这些武将都知道。
不过见了面,招呼还是要打。孙令辉抱拳道:“见过迟大人。迟大人今日倒是好雅兴啊。”
他这贱嘴,看见路边的狗都要调侃两句,等话吐露出口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幸迟允没介意,他道:“闲暇之余,也总要找些乐子,二位这是——?”
不等孙令辉回答,周为寻就道:“哦,迟大人。这不是我们两个来晚了,没抢到位置么。呵呵。”
迟允点头了然,抬起下巴道:“来人,添两把椅子过来。”
“诶,好嘞!”
“二位若不嫌弃,就坐吧。”迟允淡声道。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迟大人了!”周为寻笑意盎然。
孙令辉无奈,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丢下周为寻离开,于是便跟着他一道坐下了。
“说起来,”周为寻也不怕尴尬,主动挑起话头道,“迟大人也喜欢看寒兔仙子跳舞?”
迟允笑意温润反问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俩也只是有点……意外罢了,呵呵。”
迟允再次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道:“人都有七情六欲,不是么?”
孙令辉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迟允却没看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孙令辉也就没再想,靠在圈椅里,百无聊赖地揪着旁边珠帘的流苏。
过了一会,在万众瞩目之中,寒兔仙子出场了。伴随着白色的云雾,一股幽然暗香自莲台中升腾而起,穿着皎白色戏服的舞姬踏着泠泠清泉而入,仙风玉骨,美不胜收。
众人都看呆了。
孙令辉却面色淡淡的——他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在他看来,窑子里的女人都是一个德行,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戏法去衬托自己,无非就是想抬高身价罢了。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乐意捧场,没办法。
“孙将军不喜欢?”
孙令辉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是迟允在问他。他道:“喜欢,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迟允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没再说什么。他示意兰寂为三人满上,拎起酒杯道:“请。”
孙令辉和周为寻也拿起酒杯,道了声请,一饮而尽。
“来了来,来了!”
寒兔仙子一出场,所有的宾客都沸腾了起来,周为寻更是抬起屁股抻着脖子去看。孙令辉笑骂了他两句,踢了踢他,说他没出息,被周为寻白了一眼。
他转头,悄悄瞄了一眼迟允。
却见他也在看寒兔仙子,但那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欣喜和狂热……不知是为什么了。
孙令辉收回视线,翘起二郎腿。
寒兔仙子很快一曲舞毕,离开了大堂,准备下一首唱曲。
周为寻一边回味一边感叹道:“真漂亮啊,真不错。若是能和这样的女子春宵一度,那真是死也值得了。”
孙令辉道:“那你钱带够了没有?这种花魁可是很贵的。”
“没有啊,要不你借我点?”
“滚你的吧。”孙令辉摇摇头。
周为寻笑笑,还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紧,捂着肚子道:“哎哟哎哟,不行。我得去一趟茅厕。你先等我一会儿。不好意思啊迟大人。”
迟允微笑道:“无妨。”
周为寻拍拍孙令辉的肩膀,赶紧夹着腚踏着小碎步离开了。
“孙将军的脸色不太好。”迟允道。
“哟。”
孙令辉摸摸自己的额头,道:“有这么明显吗?也是叫迟大人见笑了哈。”
“日理万机,分身乏术,也是正常的。”迟允表示十分理解。
“哎。”
说到这里,孙令辉表示同意。“迟相说得是了,不多说,走一个吧。”
两个人再次碰杯。
迟允放下酒杯,道:“虎贲军退下了一批老将,关于饷银与安家费事宜,户部会有人联系你。”
孙令辉立刻坐直了身子道:“真的?!”
“自然,迟某在公事上绝不含糊。”
“太好了!”
孙令辉拍拍扶手,面色难掩欢欣。
这也是今日听到的难得的好事了。
要知道,一旦扯上了银子,那户部是绝对不可能轻轻松松就开口的。关于一个军营将士的饷银,层层核算盘查上达下听,没个十几道文书休想把银子发下去。
他们上头的人能等,百姓们等不了。娶妻生子过日子,哪个不需要流水般的银子?
就算是沈承聿,也不可能去户部直接把银子抠出来。他再着急也要乖乖等着,这就是规矩。
所以沈承聿本人也不想跟户部接触过多——可没办法,他必须得做。
现在沈承聿不在京城,头疼的就轮到孙令辉了。原本孙令辉已经做好准备跟户部那边斗智斗勇了。
结果迟允一张嘴,就这么松了口。
不等孙令辉感谢,迟允慢条斯理道:“先别高兴得太早。”
孙令辉嘴角一僵,以为迟允有什么条件。
迟允拿起鎏金的小叉,戳起了一块西瓜,道:“武襄军有一万新兵入营。”
孙令辉搓着脸,干笑了一声道:“对。这事儿我也是刚听说。现在那群人吵着闹着要军饷……”
就打一个人下半年的年饷是十两,一万人就是十万两,还不算盐铁月粮这些。
迟允点点头道:“不是什么大事。此事我已让户部拟好了相关文贴,不出意外,三日之内会饷银就会陆续发放下去。”
孙令辉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狂喜。
他心道这天上真是掉馅饼了?
怎么看今天的迟允都那么顺眼呢?
等迟允把小叉子放下,孙令辉为两个人满上,提起酒杯道:“迟大人,不,迟相,这一杯我得敬你!代表虎贲军和武襄军,感谢迟相!”
迟允温和道:“你我都是为了大渊的百姓罢了,什么谢不谢,无须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