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垂眸，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灵魂陨灭后，这副身体就不属于我了，我什么都不能干，所以为什么不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做点想做的事情呢？”
小二沉默无言着，似乎就连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或许就在顾笙不择一切手段，只想要救回他妹妹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
如同一颗高高挂在天上的星，温文尔雅，却又疏离冷漠，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实际上，顾笙也是个疯子。
而更加恐怖的在于，他还是个智商超群的疯子。
天使与恶魔，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罢了。
当顾笙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才是最恐怖的时刻。
“起码现在你还好端端的活着，就不该这么对待自己。”
白色的光芒勾勒出一道人形的轮廓，只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那麦色皮肤，赤果着上半身的男人就再次出现在了顾笙的面前。
他的身材雄壮，但却处处都透露着高雅的气息，就像是来自那深海的最深处，优雅而又神秘的王子。
在顾笙对上他那双比宝石还要璀璨的眸子时，嘴角不禁微微勾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去为顾笙寻来了止血用的纱布和药。
虽然他不懂得人类的药理，但好歹也跟在顾笙身边这么多年，看的次数多了，这些简单的伤口处理他还是能够办到的。
何况他生来就具有明显的种族优势，学习能力一向很快。
顾笙的智商在人类当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但他也不差！
上药，缠绕纱布，而后勒紧。
小二正按部就班着，甚至还在心里有些洋洋自得，忽然间就听到了顾笙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痛——”
他好像要把他的胳膊给勒断掉。
顾笙朝着小二眨巴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小二的错觉，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俏皮？
不不不，一定是他的眼睛花掉了！
毕竟当初他上岸的时候，蚌珠婆婆就告诉过他，当他们人鱼的尾巴变成人类的双腿之后，多少会受到些影响的！
就例如智商少了那么一点，听觉下降了那么一点，也唱不出会迷惑其他动物的歌来。
所以，刚刚一定是他眼瘸！
一定是！
“现在知道痛了，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
难得能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顾笙一番，他当然不会放过。
不仅如此，他还要好好的借题发挥一下！
“何况你的身体现在还属于你，你就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是啊，毕竟你是要拿去给那个人用的。”
顾笙嗤笑了一声，这笑声有些发冷。
他一下子便将手臂抽离了出来，还没缠好的绷带瞬间散乱成了一团，被鲜血所染红。
“哎，不是，我还没……”
“如果你只是在害怕我的这副身体不能带给那个人用的话，你大可不必有这样的担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直到我死的那天，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你等我把药上好了再说行不行？”
虽然他早就已经熟练掌握了人类的语言体系，可顾笙刚刚说的这番话，他实在是没能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上药。
只想着上完药后，再把纱布完完整整的缠好。
他有强迫症，无法容忍已经做了一半的事情被迫中止。
而顾笙面容平静，无法看出他内心的波澜，不喜不悲。
“听说人鱼的唾液具有强大的修复功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二怔了怔，只在这一瞬间，顾笙便轻易捕捉到了他这些微妙的情绪。
纵使还没有开口回应，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用你来医治我，难道不比这些药膏要有用的多？”
“我……”
小二正犹豫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捏住了他的下颚，有微微的痛意传来。
顾笙靠近到他的身前，这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的身高差，需要抬眸才能看到。
这不禁让顾笙感到极其的不爽，眸底掀起一片黯然之色。
好想将他按进泥泞中，让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他的眼睛生得也真好看，不如就挖下来，做成吊坠，一定会很精致漂亮。
不。
或许他的鳞片会更加美丽。
那不如……就剥光了他的鱼鳞？
可惜，他还没见过呢。
“你也不想把一副伤到稀巴烂的身体带给那个人用，对吧？”
低沉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抗拒的蛊惑。
如果拒绝的话，甚至都会生出一种罪恶感。
都说人鱼的声音是最动听的，可小二却觉得，似乎顾笙还要更胜一筹。
“那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对自己了哦。”
小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他怕恢复的太快，顾笙就会对自己下手更狠。
“好，我答应你。”
顾笙笑意温柔，让他更不忍心拒绝。
握住他受伤的手臂，俯身，将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伤口。
异样的触感在一瞬间扩散开来，一簇幽火瞬间在眸中被点燃。
顾笙咽了咽喉结，声音愈发沉冷。
“好孩子。”
“真乖。”
而神奇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痕，竟然奇迹般的全部愈合了。
顾笙抬起手臂，对着头顶上的灯光。
除了沾染在上面，早已干涸的血迹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伤过的痕迹。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喜。
看来古籍中说的果然不错。
这传说中的物种，真是个奇妙的存在。
要是……能抓回去做研究，就再好不过了。
“谢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举手，啊不，举嘴之劳而已。”
小二舔了舔唇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让他说不太上来。
可能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他该回去休息了。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我走了。”
尾音还未落，小二就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顾笙轻笑出了声。
有趣。
他转过身去，将那把染了血的刀子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他又抽出了一把新的刀子。
经过认真仔细的消毒后，对准了手臂上被贴过的地方，剐蹭下了一些皮肤的碎屑，十分小心的放进了收集皿当中。
当一组组数据展现在了顾笙的眼前，他的眼底闪烁起邪肆的光。
这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夜幕降临。
小二已经恢复了他用来当作障眼法的猫身，捧着顾苒苒给他买的小鱼干，鱼罐头，还有那些好吃的小零食回到了他的虚无空间。
那里有一潭小小的温泉池，温热的水冒着腾腾的热气。
小二“喵呜”了一声，就直接扑身跳了进去。
舒适的水温，池边还放着美味的小鱼干，这对于小二来说，直接一举走向猫生巅峰好吧！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每天都在吃吃喝喝，肯定会很幸福很快乐。
只可惜，他不是。
这只是他的一层伪装。
他是人鱼，唯一能跟猫扯上关系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也喜欢吃比他等级低的鱼类。
风干，麻辣，椒盐，他都爱！
可小小的感慨了一声之后，小二的心情就莫名的低落了下去。
其实那女人对他也挺好的，给他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顾笙也不错，对自己的妹妹更是宝贝。
如果真的要让他死，那他们该有多伤心？
小二垂下了眼帘，用猫爪在水面上划开一道道波纹。
可这是一场连环下来的交易。
他答应过海神大人，帮他寻一具人类的身体，还必须是在那人类活着的时候剥离他的灵魂。
而海神大人也答应了他，只要他能办到，就会将他的鱼尾还给他。
这样一来，他就能重新回到海洋，回到属于他的家了。
而他与顾笙的交易，便是用顾笙的身体，来换回他的妹妹。
早知道会弄的那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对顾笙心软。
还不如用他所剩下的最后的力量，去随便找个人类……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腔中。
小二内心警铃大作，他慌忙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换。
浴室内，空气却冷的吓人，小二才刚出现，就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当他向浴缸里看去的时候，瞳孔更是在一瞬间骤然紧缩！
带着寒气的水没过顾笙的胸口，白色的衬衫早已被水浸湿。
衬衫的领口是敞开的，一道道用刀子割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血滴落在水面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色的梅花。
见此一幕，小二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你是不是有病？”
“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小二幻化成人形，快步走到了浴缸边。
但他看着顾笙此刻的模样，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顾笙听到了动静，缓缓的睁开了眸子。
他苍白的唇毫无血色，但唯有那双眼睛却依旧发亮，像是一不小心就容易深陷其中。
“你来啦？”
他虚弱着开口，小二真怕他下一秒钟就要断了气。
“你当我想来？！”
小二没好气道，用眼神狠狠的剜了顾笙一眼。
越到快要完成任务的时候，这副躯壳就越是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所以当顾笙的生命受到极大威胁的时候，他就会被直接拽到他的身边来。
顾笙弯了弯唇，并未多说些什么。
而他的沉默，不禁让小二感到更加的恼火。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嫌图腾不好看？那下次要不要我去帮你拜托那个人，给你换个好看点的图腾？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要不然直接把你的图案纹上去算了！”
见小二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那话就跟连珠炮似的一串接着一串被吐个不停，顾笙一时没能忍住，嗤笑出了声。
小二的眼睛都瞪得溜圆，脸上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还笑？你还好意思笑？！”
他不明白！
他不李姐！
这家伙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果然，一点都不把他的话往心里记。
他就算是说的磨破了嘴皮子，那都是无用功！
“随便你吧，我不管了，大不了契约到此为止，我再换个人就是了！”
反正这短短的十几年对于他漫长的鱼生来说，不过只是眨眼的云烟罢了。
他迟早能找到一具合适的躯壳，他也迟早能拿回他的尾巴！
小二转身就要离开，可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你……”
他回过头去，却只见顾笙朝他扯出了一抹笑意。
紧接着，就直接将他拽进了浴缸里！
“噗咚！”
小二始料未及，在一瞬间便失去了重心，直接栽进了水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
冰冷的水让他打了个哆嗦，而他跌跪在了顾笙的身上，慌忙的想要钻出水面。
可男人的手掌却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死死的将他往水底按去。
“咕噜——”
“咕噜噜！”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的鼻腔当中，随即而来的，便是强烈的窒息感。
小二拼命的挣扎着，可他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
救命，谁来救救他！
“哗啦啦！”
顾笙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捞起。
小二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口上下起伏不断，一张俊脸更是被憋得通红。
而顾笙看他这样，眼底多了丝不易让人察觉出的探究。
“你……不是人鱼吗？”
“怎么还能差点儿被水给淹死？”
他还以为会像那些童话书里写的一样，幻化成人形的之后，只要沾了水，就会变出尾巴来。
顾笙的视线下移，见还是那双腿，不禁有点失落。
而小二从被溺死的边缘走了一遭，才刚恢复了些神智，根本没能注意到顾笙这些神情的变化，只是更加的愤怒。
“谁说鱼就不能被溺死了！”
“而且你没长眼睛吗，我现在又不是鱼，我不是鱼！我长的跟你一模一样！ 我把你按进水里，你看看你会不会噶！”
最后一个字，小二被气的直接噶出了鸭子音。
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人类！
拿他当什么了？
可供玩乐的玩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