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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上天不会让一个人顺遂太久,接下来的几年里胤祥的病情迅速恶化,双腿已是瘦骨嶙峋,唯有骨节肿大变形,竟是连下地也不能了。

胤禛也因此长驻圆明园,三年不曾回宫。

只是他的百般请求和挽留也不能感动上苍,胤祥的状态一日差过一日。

胤祥并不是一个信奉宗教的人,可是这三年里他时常和胤禛谈论起佛法,有关前世今世、有关转世轮回,目的只在于不想让他的皇兄面对他的死亡太过伤心。

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了,胤禛竟又开始招揽道士炼丹,妄想用丹药把胤祥的命给留住。

哪怕病入膏肓,胤祥仍是劝着胤禛,“皇兄,让那些和尚道士都散了吧,人各有命,臣弟并不强求。”

“可是除了和尚道士,朕竟是再无任何办法…”

“可是最后的这段日子,臣弟只想和自己的亲人待在一处,不想见那些外人。”

从前胤祥说起这些不详的话,总会惹得胤禛勃然大怒,可是现在他再说,胤禛却变得沉默寡言,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十三弟会走在他前头的这件事。

“待臣弟去后,还请皇兄保重自身,切忌太过伤了心神,至于臣弟的丧仪…”胤祥虚弱一笑,“一切从简吧,不必耗费太多银钱。”

胤禛只觉得肺腑都是冰凉的,这种交待后事的语气让他格外想要逃避,待胤祥说完,他才哑着嗓子开口,“朕已经在朕的皇陵处选了一块吉地,以后你我兄弟也能…”

“皇兄!”

胤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动就感觉到了腿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以前胤禛说起合葬的事好歹还会征求他的意见,如今竟是先斩后奏了,连吉地都选了出来。

胤禛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眉头皱得死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些年来你的性子是愈发急躁了。”

“皇兄。”胤祥抓住了他的手臂,“臣弟知晓皇兄待臣弟的厚爱之心,只是合葬一事万万不可,这叫后人如何看待皇兄?只怕皇兄的一世英名也要毁了。”

“朕知你不肯受,只是朕就是想与你做生生世世的兄弟,至于世人的看法,朕并不在意。”

胤祥浑浊的眼中闪过泪光,却仍坚定摇头,“有皇兄这句话就够了。”

他的拒绝之意是那样明显,胤禛心中难过,却不得不收回成命。

十三弟不愿意,他又怎么会勉强于他?

清明过后,京城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雨,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空气中飘浮着瑟瑟凉意。

张起麟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了太岁。

三月初六当晚,绵绵的雨水钻进人的脖子里,让他直打哆嗦,张起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冷的还是怕的。

没过多久,勤政殿里灯火通明。

胤禛到达洞天深处时,衣襟上还滴着水,彼时胤祥刚醒没多久,见他这样语气不禁带了些责怪,“外头又下雨了,皇兄怎得还来这一趟。”

此时的胤祥面色红润,仿佛被病痛折磨的憔悴已然散去,胤禛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太知道人回光返照时是什么样子了。

胤禛匆匆脱下外头被打湿的大衣裳,坐到了胤祥的床边,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看着胤禛这副模样,胤祥在这一刻也明白了许多,他只是淡然一笑,“最后的这段时间里,皇兄陪我说说话吧。”

胤祥很少会在胤禛面前自称‘我’,不管胤禛如何恩宠厚待,他依旧是谦逊守礼的。

胤禛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孩子们?”

他不希望十三弟留下遗憾。

胤祥摇头,“不必了,该嘱咐的前些日子我都嘱咐过了,如今只想和皇兄说说心里话。”

“你说,我听着呢。”

胤祥偏着头想了想,随后抬起满是希冀的眸子,“皇兄,我们上辈子也是兄弟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胤禛整愣住了。

或许是潜意识里太过信任胤祥的缘故,胤禛在他面前连最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都没能做到。

胤祥见状心中了然,看来皇兄确实有些独特的机缘。

或许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或许是真身归位,总之,胤祥知道,这个皇兄不是从前那个‘四哥’。

从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熟稔,从他和自己相处时偶尔流露出来的庆幸和怀念,从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一些明明自己没有经历过、却在他的口中真实存在过的回忆,无一不说明这一点。

上辈子的自己真幸运啊,得到了四哥完完整整的爱护。

胤祥眼里的期盼太过灼热,胤禛没有顾及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他点了点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皇兄,和我说说咱们上辈子的事吧。”

胤禛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永和宫里见到你的时候,那时我给皇额娘请安,老十四闹脾气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我心里生气,出永和宫时就看到了躲在墙根后的你,你跑出来问我是不是你的四哥,能不能教你术算……”

胤禛像是看不见床榻上的胤祥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般,仍絮絮叨叨的,从读书习字到骑马射箭、从波云诡谲到惺惺相惜,回忆曾经的生活点滴。

直到张起麟带着宫人们跪了一地,头上的天还是黑的,天边却隐隐泛起鱼肚皮。

胤禛沙哑难听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他呆呆抬头看了看窗外,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春日的暖阳无比璀璨,给这一方天地都揉上了一层暖色。

云板声很快叩响。

雍正二十一年三月初六,和硕怡亲王薨逝。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怡亲王的薨逝,皇上表现的十分冷静。

既没有伤心暴怒,也没有悲泣不止。

他像是没事人一般,亲自料理清楚了怡亲王的一应丧仪规制,在礼部拟怡亲王的谥号之前,就下了一道圣旨,定了‘贤’字,而且还要在谥号前面再加‘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个字。

之后更是有言:定怡亲王爵位为世袭罔替,子孙后代断不可更改,否则便非朕之子孙。

众人心下不定,皇上这副做派,让他们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封铁帽子王是皇家自己的事,可是这要在谥号前面加八个字的操作那是真的闻所未闻。

面对如此于礼制不合的事儿,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这要是出面劝阻了,皇上会不会发疯暴起伤人让他们给怡亲王陪葬啊?!

众人酝酿许久,愣是没有人敢做那出头鸟,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