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缓了一会儿,眼中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乔玮是替乔瑢感到委屈了。
“婚书既未登册,那臣就亲自送去登册,瑢儿未入宗祠拜见,臣带她叩拜宗祠,与循儿一同入族谱。”周瑜觉得这应该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他驻守宛城,许多事情的确是分身乏术,他将乔瑢送回舒县交托顾氏照顾,如今想来的确是欠妥了。
不过,从前顾氏也是贤淑的,不知是否是病后的缘故,心思也越发狭窄起来。身为正妻却不能为他稳固好宅院,还为了争风吃醋惹出许多麻烦事来。
只是如今顾氏已经去了,周瑜也不想于人身后再论断是非曲直。
“中护军,从来不是事情的缘故,是你轻慢她了。”乔玮想起那日乔瑢从宛城回来,强忍着哭腔站在她面前的模样,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她为了你,总是在哭,你见过她哭的模样吗?”
犹如遍体鳞伤的小兽呜咽低泣,只能瑟缩在角落,暗自舔舐伤口。
周瑜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尖锐的刺痛感令他有一瞬的失神。
他见到过的。
那夜忽然闯入他的营帐,看着他怀抱里的韩姬,期待的眼神瞬间如灯火熄灭一般,失去了亮光。
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自嘲。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默默放下了帐帘,转身就走了,直到他穿好外袍追出来。
夜光很暗,但他还是看到了她眼眶里的闪烁。
后来他也想开口哄哄她,却又隐隐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解释的。
乔瑢也的确如他所想,没有同他要说法,平日里和韩姬也没起什么冲突,他想她应该是接受这些事情了。
他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也隐隐能感觉到乔瑢是很介意韩姬的,即便韩姬很识时务,处处恭谨小心,拿乔瑢是当主母来侍奉的。
但他也能感觉到他和乔瑢之间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直到韩姬被诊出身孕。
他特意在和乔瑢用膳的时候提起了要把韩姬送回舒县养胎。
送走了韩姬,那么在宛城,他身边就只剩下乔瑢一个人了。
想来乔瑢应该会高兴的,也不会再为了韩姬同他心有芥蒂了。
可是没想到韩姬“扑通”一声跪在了他和乔瑢的面前,小声哀求着他不要将自己送走。
周瑜当下便冷了脸,出声警告她不要越了分寸。
只是还没等周瑜发作,乔瑢却忽然出声说韩姬初有身孕,心里自然是有些慌乱,自己可以陪着她一起回舒县。
周瑜看着乔瑢平静的面容,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乔瑢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军中来报,曹仁方有所异动,他连饭食都没吃完,就下令升帐,召集军中重要将领前来议事。
他并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乔瑢把韩姬从地上扶起来,听她说了许久关于她和周瑜的往事。
韩姬哭得伤心不仅仅是因为要回舒县而心中惶恐,她更多哭的是周瑜的无情。
她本是被阿父阿母卖入军姬营的,正当她被一群饥渴的臭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甚至有人忍不住对着衣不蔽体的她动手动脚的时候,是周瑜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袍子给了她,亲自替她披上。
他长得那样好看,动作又是那般温柔体贴,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比起那些臭气冲天、灰头土脸甚至藏不住欲望的男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对这样的人芳心暗许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相貌平平的自己居然会被送到这个如仙人一般的男人面前,他还收了自己做姬妾,让自己成了唯一能近身侍奉的女子。
有她在一旁侍奉,周瑜的确没有再收其他的女子入帐子,比起那些一同入军姬营的姊妹,她又是何等幸运。
军中的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这么说的。
即便后来乔瑢回来,周瑜也不再让她近身服侍了,韩姬自知不论是容色还是品行都比不上乔瑢,心里也不敢生出什么埋怨来。
只是一心想着,只要还能在中护军身边侍奉就好。
她哭着同乔玮诉说,只求乔瑢不要赶她走,她定然会安安分分,不会同乔瑢争什么的。
乔瑢听完之后并没有责怪韩姬什么,因为当初的她不也是因为周瑜在她窘迫之时递上的那一块帕子就怦然心动,如飞蛾扑火般生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韩姬看出了乔瑢的神色里似乎也藏着许多的哀戚,将手放在她的腹部,语气平静,“当初我也是怀着身孕被送回舒县安胎生产的。”
乔瑢也曾这般哀求过周瑜让自己留下,但最终还是被送走了。
昨日的乔瑢、今日的韩姬、或许还有将来的许多女子,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乔瑢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并且也为明白这个道理尝到了许多的痛楚。
“中护军不会改变主意的,如你真的如此心悦于他,待生产完,再回来也不迟。”
韩姬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连乔瑢都会被送走,何况自己,她脸色渐渐灰败下来,“只怕待妾生产完了,中护军身边早有了新人,连妾姓甚名谁都不会记得了。”
乔瑢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韩姬把饭食用了,让她回去歇下。
再见到周瑜已经是十余日之后了,他抱着乔瑢便不肯撒手,一场场欢愉仿佛是要将眼前的女子揉入骨血才肯罢休。
只是欢愉之后,乔瑢替他洗浴,依旧提出了要送韩姬回舒县的话。
周瑜不明白,当初他不同意她来宛城这么危险的前线而乔瑢非要来。
如今来了也不过月余的功夫,他想留下她在身边,她却又执意要走。
“韩姬腹中是将军的骨肉,自是贵重。
何况循儿还在阿姊那里,妾想念得紧。”
周瑜叹了一口气,乔瑢搬出周循来,他自然只能放人的。
只是食髓知味,周瑜甘心沦陷在乔瑢的温柔乡中,在床榻之间更卖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