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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武侠修真 > 降神 > 第65章 眉间盈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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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骊倒在染血的石阶上时,视野里最后定格的,是刘醒非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

她曾无数次在沙盘推演中模拟过败局,却从没想过,让自己功亏一篑的,会是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你”。

作为青铜仙殿中少数有名位的女将,寒骊的冷静是出了名的——连刀光剑影里都带着精密的算计。

她总以为,只要摒除所有情绪,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却忘了自己肩上披的不仅是铠甲,也是女儿身。

当刘醒非提着染血的长剑走近,声音里裹着几分刻意放缓的温柔时,她握剑的手竟有了微不可察的滞涩。

“我喜欢你。”

其实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

这话像颗细沙,猝不及防落进心湖。

寒骊眉头微蹙,本能地想挥剑格挡,可那瞬间的恍惚,已足够刘醒非动作。

冰冷的剑尖刺破铠甲,精准地扎进心口,没有半分犹豫。

寒骊能感觉到生命力顺着伤口往外流,也能看见刘醒非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他为了胜利,连“喜欢”都能当作杀人的刀。

“你……”

寒骊想骂他虚伪,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口带血的气音。

意识模糊前,她仿佛听见刘醒非轻喘着气,用剑尖撑着地面站起身。

也是,他刚熬过与工江、赤由的死战,又接下与自己的对决,再厉害的人,也该累了。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寒骊的目光渐渐涣散。

她终究是输了,不是输在谋略,而是输在自己最不屑的“情”之一字上。

而刘醒非站在她的尸体旁,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对面的敌人,眼底只剩劫后余生的疲惫,没有半分对死者的怜悯。

寒气还没散尽的战场青铜云台上,一道清瘦身影忽然从后面走出。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唯独手里那柄湛青长剑惹眼——剑身不长不短,刚好贴合他的臂长,握在骨节分明的手里,竟像天生就该长在那儿似的。

是眉间尺。

他没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理会远处严阵以待的士兵,只定定站在刘醒非面前。

明明是张青涩的脸,一双大眼睛却黑得像深潭,没半点少年人的活气。

他往那儿一站,一股凛冽的杀气就漫了开来——不是沙场厮杀的悍勇,是淬了冰的冷,连风刮过都似要被冻住,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刘醒非握着长剑的手松了松。

他刚连斩工江、赤由、寒骊三员大将,铠甲上的血都没干,虎口还在发麻,但真要动手,未必赢不了。

可他偏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让开位置,目光扫向身后。

孙春绮立刻会意,提着裙摆从阵中走出,嘴角噙着抹笑。

看刘醒非连番厮杀,她早按捺不住技痒,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剑鞘,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我叫眉间尺。”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珠砸在石上,清晰得很。

话音刚落,他握剑的手猛地一沉,湛青长剑“噌”地出鞘,一道青芒直刺孙春绮心口——没有多余的动作,快得让人眨眼都来不及。

孙春绮却不慌,手腕一翻,袖中白素剑应声飞出。

银白剑光像道闪电,瞬间迎上青芒,“当”的一声脆响,两剑相击的余音在战场上荡开。

所有人都没想到,眉间尺竟能稳稳接下这记飞剑。

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手腕微转,湛青长剑贴着白素剑的剑身滑过,剑尖反挑孙春绮的手腕,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仿佛接下这凌厉一击,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孙春绮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脚下轻点,身形往后飘出数尺,白素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回到她掌心:“有点意思。”

孙春绮足尖点地,往后飘出丈许,素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捻。

那柄白素剑立刻脱了她的掌心,悬在半空,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她连剑都不握,只凭指尖起落指引,剑就跟着转了方向,剑尖斜斜指向眉间尺——这便是她最得意的今法御剑术,不用沾手,全靠术法驱策。

若是从前的古剑修见了,定会皱眉摇头。在他们眼里,剑是手臂的延伸,不握在手里,哪能有真力气?

就算剑器再不凡,离了手的力道也会散,终究是虚浮的花架子。

可眉间尺握着湛青剑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他没等孙春绮先动,脚下一蹬,身形如箭般窜出,青芒直劈白素剑。

按他的经验,离手的飞剑该躲得快,或是勉强格挡,哪料白素剑竟像长了眼睛,“噌”地往后一退,刚好避开这记劈砍,跟着剑尖一转,反而从侧面刺向他的腰侧。

眉间尺心头一凛,手腕急翻,湛青剑横挡胸前,“当”的一声,两剑再次相击。

这次他分明感觉到,白素剑上传来的力道竟带着韧劲,不是硬拼,而是像水流般缠上来,顺着他的剑势往旁引——这哪是没力气的虚招?

分明是能跟他手中剑缠斗的真功夫。

孙春绮指尖又动,白素剑忽然拔高,绕着眉间尺转了个圈,剑光如银环般将他圈在中间。

眉间尺脚步不停,青剑上下翻飞,每一次格挡都精准撞在白素剑的剑脊上,可白素剑总像有退路,撞开后立刻变向,时而从头顶劈下,时而从脚边挑起,时而又突然内敛,贴着地面滑过来,专挑他的破绽。

战场上满是剑光交错的脆响。

青芒与银辉缠在一起,时而飞扬到半空,剑风刮得尘土四起。时而又沉下来,两剑几乎贴在地面缠斗,剑尖擦着石缝迸出火星。

没人再觉得孙春绮的御剑术是花架子——那柄离手的白素剑,竟像有了自己的心思,跟眉间尺的剑你来我往,起起伏伏间全是变化,半点不落下风。

眉间尺的额角渗出细汗。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对方的剑不在手里,却比握在手里的剑更难缠,那些无穷的变招,竟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眉间尺只觉手腕猛地一麻,眉目青蓝剑嗡鸣着震颤,剑身上凝结的霜气竟被震散了几分。

他瞳孔微缩,看向对面立着的孙春绮——那柄看似无锋的白素剑斜指地面,剑脊上流转的微光,竟将他剑招里的杀意卸得干干净净。

这感觉太怪异了。

作为从古籍中复苏的古剑修,眉间尺自苏醒那日起,便笃信今时剑修远不及古时。当年他的这口眉目青蓝剑,用的是昆仑冰髓裹太白庚金,剑成之日引动雷劫,剑身自带的“裂玉”剑意,曾一剑劈开过千年玄铁。

可如今,孙春绮这柄连纹路都没有的白素剑,竟接下了他含怒的一击,且不见半分颓势。

“你的剑……”

眉间尺沉声道,青蓝剑在掌心流转,他下意识摸向剑鞘上的云纹——那是用北海鲛绡混着朱砂绣的,古时剑修的剑器,从剑刃到剑鞘,哪一处不是天材地宝堆砌?

孙春绮指尖轻弹剑身,白素剑发出清越的鸣响:“眉间尺前辈觉得,如今的剑修,只能用先天庚金?”

她手腕微转,剑招陡然提速,素白剑光如流萤掠过,直逼眉间尺面门。

眉间尺挥剑格挡,两剑相触的瞬间,他清晰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的韧性——不是太白庚金的刚猛,也不是玄铁的厚重,更像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材料,竟能在硬碰硬中卸去他三成力道。

“不可能!”

眉间尺心底翻起惊涛,古时剑修铸剑,讲究“以天地灵材铸杀伐之器”,太白庚金为基,混以龙鳞凤羽,方能成一柄绝世好剑。

可孙春绮这剑,他竟看不出半点灵材的气息,却偏偏能与眉目青蓝剑抗衡。

剑风骤紧,白素剑突然变招,剑脊擦过青蓝剑刃,带起一串火星。

孙春绮身形如蝶,剑招灵动却不失刚劲,每一次碰撞,都让眉间尺的怪异感更甚——他曾见过今时剑修的剑,要么雕满繁复符文,要么嵌着各色宝石,看似华丽,实则剑基不稳,他随手一剑就能震碎。

可眼前这柄素剑,无华却坚韧,像一汪深潭,任他如何发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你的剑,到底用什么铸的?”

眉间尺厉声喝问,青蓝剑骤然爆发出青芒,剑意如寒冬骤至,试图将白素剑冻结。

孙春绮却不答,只是剑招再进,白素剑突然亮起一层柔和的光,竟将青蓝剑的寒气尽数挡在体外。

“前辈觉得,剑之强弱,只在材料?”

她的声音透过剑风传来,带着几分清冷。

“古时天材地宝多,可如今的剑修,在材料之外,寻到了另一条路。”

两剑再次相抵,这一次,眉间尺清晰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的细微震动,那震动竟与他青蓝剑的频率隐隐相合,似在消解他的剑意。

他猛地撤剑后退,看着孙春绮手中的白素剑,第一次对“古剑修优于今剑修”的信念,生出了一丝裂痕。

风卷着落叶掠过,眉间尺握紧了青蓝剑,指节泛白。

他忽然想起苏醒后看到的景象——如今的山川里,难寻太白庚金的踪迹,连先天庚金都成了传说。

可孙春绮,却用一柄他看不懂的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风里似乎都带着怪异的气息,那气息告诉他,或许他一直坚信的道理,从一开始就错了。

风裹着剑刃相击的余响掠过,眉间尺撤剑后退的瞬间,照丹青的声音恰好从旁传来,带着几分冷静:“你莫急,今时虽少天材地宝,却未必无遗漏的灵材。”

眉间尺回头,见照丹青立于古槐下,目光落在孙春绮的白素剑上:“她那剑,用了后天‘敛气法’,能掩去材料本味——你瞧剑脊那处微不可查的光泽,倒像是西昆仑深处的‘寒魄晶’,此晶虽非古时常见的太白庚金,却能在极寒中凝出韧性,寻常剑气伤它不得。”

“寒魄晶?”

眉间尺眉峰一挑,再看白素剑时,果然见剑脊处藏着若有若无的冷光。

他先前只当今剑修材料不济,竟忘了后天炼剑手法能补材料之缺,心头的怪异感稍减,却多了几分好胜心——即便材料相当,古剑修的剑气,也绝非后来者能比。

“多谢提醒。”

眉间尺话音未落,掌心已凝起青芒,眉目青蓝剑突然嗡鸣着分裂,一道剑光化作三道,呈品字形围住孙春绮。

每道剑光都带着裂玉断金的锐气,空气被剑气绞得猎猎作响,连地面的碎石都被卷得腾空而起。

孙春绮脸色微变,白素剑横在胸前,试图格挡左侧袭来的剑光,可右侧的青芒已逼至眼前。

她旋身躲闪,衣袂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却还是被第三道剑光擦中肩甲,渗出鲜血。

“古剑修的剑气,果然浑厚。”

孙春绮咬着牙,白素剑舞出团团白光,却仍被三道青蓝剑光逼得步步后退。

她能感觉到对方剑气里的压迫感,那是日积月累用天材地宝滋养出的力量,绝非她苦修数年能比。

眉间尺见她渐露颓势,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三道剑光骤然收紧,如牢笼般将白素剑缠住。

他运起全身修为,剑气瞬间暴涨,青蓝光芒几乎将孙春绮完全笼罩:“今日便让你知晓,即便材料相当,古剑修的底蕴,你等望尘莫及!”

话音落时,三道剑光猛地向内绞杀,只待听见白素剑断裂的脆响。

可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青蓝光芒突然从斜后方袭来,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与他眉目青蓝剑如出一辙的气息。

眉间尺瞳孔骤缩,想转身格挡,却已来不及。

那道青蓝剑光精准地斩在他颈间,冰冷的剑气瞬间切断了他的喉咙,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

温热的血溅在眉间尺的手背上,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手中握着一柄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蓝剑,剑刃上还滴着他的血。

为什么会有另一柄眉目青蓝剑?

是谁?

无数疑问涌进脑海,可他的意识已开始涣散。

他看见孙春绮停下了动作,眼中没有了惧意,反而多了几分了然。

他还看见那道持剑身影的衣角,绣着与他剑鞘上相似的云纹,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纹路。

脖颈处的剧痛越来越模糊,眉间尺最后望向自己的手,那只握了千年眉目青蓝剑的手,正无力地垂落。

剑光散去,三道青芒化作一道,落在地上,与那柄陌生的青蓝剑遥遥相对。

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会有一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剑,终结了他的性命。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时,他只听见风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种约定好的信号,又像是剑器归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