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吕蒙是何许人也。
孙策在时,吕蒙受孙策的赏识和提拔之恩。
孙策死后,吕蒙忠心耿耿,护卫大乔。
大乔夫人让吕蒙将小郡主孙尚香送到交州桂林去。
吕蒙领了命令,搞得飞快。
但凡通关时,必定是说奉大乔夫人之命令,去交州视察农业。
各处官员见着的,都是大乔夫人身边的婢女装扮。
没有谁疑惑,都皆放行。
蒋钦根本追不上。
蒋钦从北固山下来,一路追了百十里路,不得已垂头丧气。
蒋钦在路边停着,喘口气。
又让丁奉回北固山向孙权禀报情况。
丁奉回北固山时,正遇到周瑜。
周瑜本来镇守南阳。
因为眼见着刘备来了京口,江东又迟迟没能将刘备摁在京口,双方联姻的事似乎也没谈妥。
周瑜也不能脱身。
周瑜也要上北固山面见孙权,见丁奉行色匆匆间,似乎发生了大事。
周瑜一问之下,才从丁奉口中得知,原来是小郡主跑了。
“都督,这个事孙将军不让宣扬!小郡主这回不是自己跑,而是大乔夫人命令吕蒙将小郡主给送往桂林!”
周瑜听了,心道不好。
这回不但是蒋钦去追不回来,蒋钦周泰丁奉等同去也不一定能把人追回来。
周瑜想了想,事有轻重缓急,他从丁奉手中换了一批快马。
周瑜带着军士,追着吕蒙的足迹,往南方去了。
这边丁奉已经回北固山,向禀报孙权了小郡主一路逃跑一路通畅的具体情形。
孙权和刘备还在推杯换盏之间。
孙权和刘备喝酒,是真喝啊。
孙权显得很豪放,刘备也得好好陪着。
两个心中装有大世界的人,都喝的面红耳赤。
许多杯酒下肚之后,两人之间的那番隔阂与试探,似乎都不见了。
孙权走过来,攀着刘备的肩膀胳膊,亲密的很。
刘备也不再那么谦虚过分了,跟孙权肩挨着肩头碰着头。
两个大男人忽然就好的,跟兄弟俩似的。
“刘皇叔,我这里已经令人给你备一下一处上好的宅子,美酒美女,就这几日里给你送过去,管家仆妇随从,都给你安排好,不日你就可以住进去!你和子龙和你的荆州兵们都住进去!
你和我们孙家,成了姻亲,这是大事,这是大喜事!
至于结亲的具体事宜不急,你先好好准备。
说好的,到时候你迎亲的阵仗排场,可不能输。
我孙权如今好歹是这江东之主,我就好这个面子!刘皇叔,我跟你说,你好好办这场婚事,必须得讲究,我不管你之前娶过几次夫人,那时是怎么排场,总之这一次,这必须是天底下最好的!”
孙权攀着刘备的耳朵说话。
当然,绝不可能告诉刘备,孙权他妹子已经被他大嫂给送跑了。
孙权如此喝了酒说明白话,就是缓兵之计,为了蒙蔽刘备。
刘备喝酒喝到这时。
刘备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时而热血沸腾,时而恍惚到了人生顶峰,美酒美女即将在握,荆州和西川眼看就到了手中。
刘备也高兴。
只要孙权不杀他,只要孙权不敢杀他。
刘备他就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咸鱼翻了身。
那天,孙权拉着刘备喝酒,喝到了很晚。
孙尚香被大乔送走的消息,孙权已经严令封锁。
而刘备那晚下了北固山之后,直接被军士给请回了京口的驿站。
刘备他没法再回乔玄家。
不是乔玄不让他回。
是孙权让吕范以及那几十刀扶手,将刘备给送回驿站的。
刘备在刀斧手的护送之下,乖多了,没敢乱跑,也没有不认识路,也不能在下山途中顺道去趟浮碧海。
当然,浮碧海里刘备也见不着大乔夫人。
自从吕蒙和椰蓉送走了孙尚香。
在文渊阁里,孙权还拉着刘备喝酒的时候,乔菁菁就已经骑了快马回了乔家。
乔老爹刚刚才被乔菁菁从文渊阁里撵回来。
回到家的老爹,正觉得不爽。
本来乔玄请出大女儿,是为了给自己撑面子,显得自己能说上话,在刘备面前有分量。
结果他大女儿来了,在文渊阁里有孙权的面子,还当着刘皇叔的面,几句话就把他请回了家。
乔老爹当时这面子。
碍于众人在场,他也不敢对大女儿发作。
只绷着脸,气岔岔地下了北固山回到家。
回到家,乔阿母坐在那堂上。
乔老爹这气岔岔的模样,乔阿母一见了就是一声冷笑,随即出言讽刺:
“去哪里臊了一鼻子灰回来了?你出门的时候不是和那个皇叔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那皇叔呢?那刘皇叔去哪里了?”
乔阿母指着乔家大堂里这堆成了山的礼物。
“你告诉我,乔玄,这些是什么?你说说这些是什么?刘备跟你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买这些礼物送给你?你脑子里有没有想过?”
乔阿母说到这里。
乔老爹那阵子眉头都皱紧了,抖着脸回嘴:“你说的什么话,哪是刘皇叔说送给我的?这不是送给我们家的,这是今日我陪刘皇叔出去转悠,刘皇叔高兴买了这些礼物,预备接亲用的!”
乔阿母便问着这乔老爹:“接亲用的怎么送到咱们家来了,你是有几个女儿还没嫁人,准备着能嫁给刘皇叔这样的人物?
你也不想想,刘皇叔此次来是找孙将军联姻的,是你嫁女儿还是孙将军家嫁女儿?”
好了。
乔阿母问到这一时。
这对老夫老妻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
糟了!
他们家是没有没出嫁的女儿。
但他们家有一个虽然已经出了嫁,但已经守寡许多年的大女儿仍然貌美如花,凭本事名扬天下。
“这……”
这个情况!
难道是?
一对老夫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乔阿母最后老脸一抖,指着乔老爹的鼻子:“看看,看你干的好事!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人家以为我们大乔要和刘皇叔联姻了?”
呸!
“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乔阿母那个可怕的猜测,刚刚从嘴边说出来,乔菁菁已经带着婢女回来了娘家。
乔菁菁一脚踏进大门。
凌统已经顺着跟进来,带着军士扛起这些刘备所买来的礼物,蒙着红绸子的,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红蜡烛,这一箱笼一箱笼的。
“来!你们辛苦一趟,把这些送到驿站去,刘皇叔住哪里,就把这些送到哪里!”
乔菁菁这些年的模样颇有些婉约。
但行事做派真的爽。
她三下五除二,如秋风卷落叶般,将乔家大堂里这些碍人眼的箱子统统给打发。
阿母和老爹两人还坐着,被凌统的阵仗吓得面面相觑。
老爹忽又想起今天下午在文渊阁,大女儿对他的那个态度。
乔老爹心里不快。
乔阿母倒是问大女儿:“你这时回来做什么,也不派人先通知一声!”
乔菁菁让左右的人都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和父亲母亲。
乔菁菁反问着二老:“父亲,你为何留刘皇叔在我们家中歇息,又与刘皇叔走的这般亲密?母亲明明知道不妥,为何不劝阻父亲?以至于父亲如今,被刘备算计,还为刘备出面!
刘备是谁?刘备对于我们江东来说,不是个善茬,他这回来的目的除了是要占着荆州,还要在江东娶夫人。
想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占着荆州不把荆州交给江东,还要在江东这里讨得如花似玉的老婆,这刘备是不是把日子想的太好了?”
乔菁菁一句一句的数落。
老父亲忽然间简直是不知所以。
乔阿母也不发话了。
乔阿母本来就觉得和刘备相交这件事情做的不好。
本来也想骂老伴儿来着。
大女儿这回专程回来骂了。
还帮阿母省了一顿口舌。
乔玄那一阵不知如何回答,都过了一阵,才拿出了话来回复乔菁菁:
“大乔啊,话不是这样说的,但凡做人怎么都讲利益,不讲情面?
刘皇叔是英雄啊,他在荆州被曹操为难,以五千大军保护了十万百姓,这样的仁义之主是天下人心所向啊!刘皇叔到江东来,人生地不熟,父亲与刘皇叔交际,何错之有啊!”
乔老爹想说他没有错。
乔菁菁摇了摇头。
“父亲,你要说你没有错,如果你坚持那么认为,你便是不再想着乔二和乔三,以及你孙子们的前程了!
你以后,回过头再来看,孙权和刘备的联盟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还是,他们只是为了争夺荆州才做的权宜之计?
父亲这一辈子起起伏伏,尝尽人情冷暖,为何看不透这世间?一切熙熙攘攘,皆为名利二字!父亲怎么就看不透刘备这人假仁假义,而被他所利用!”
乔菁菁一席话说下来,老爹已经彻底哑口无言。
老爹坐在那位子上。
为了掩盖自己的落寞与尴尬,老爹端起一杯茶,装样子喝了一口。
“好!”
一会儿,老爹叹了气,说道:
“是爹糊涂!是老爹看不透!是老爹沾沾自喜!是爹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女儿,是爹想在刘备面前显摆显,摆自己有本事,这些都是你们老爹错了!老爹这里,向我女儿陪不是!”
乔老爹看似赔不是。
实际上说着气话。
在这样大是大非,站队的问题上。
乔菁菁不能纵容老爹老母:
“父亲,既然我们今日已经把话说到了此处,刘备那人的心思,你和阿母刚才已经猜到了!他来江东,他想娶的人,究竟是谁?他想借谁之手,去取荆州,取西川?
父亲所谓的英雄,是正正当当的男儿,一刀一枪自己去厮杀,去博取功名征服人心?还是想凭着裙带关系走捷径?
还是一味卖哭装惨?
父亲,你可是想明白了?
当年,还在庐江城时,我曾一再拒绝孙策,你和母亲还有两个弟弟都与我为难,说是我不知道过好日,不知道攀高枝!那时你们有没有想明白?如果选择了孙策,便是占了孙家这一队!
我如今的身份,是孙家的儿媳妇!妹妹小乔嫁给了周瑜,我们姊姐妹俩,我们乔家,必然是江东战队,与孙家,与孙权,同呼吸共命运!
你怎么能去帮着刘备,在孙权面前讨好?
这不是去挠孙权这老虎的鼻子,摸他的屁股吗?
父亲,你说是因为我和小乔如今了不得!
那我再问问父亲:
我和小乔究竟是如何了不得法?这江东是我的,还是小乔的?”
这是许多年之后,乔菁菁和父亲乔玄再一次讨论起这些家国大事天下事。
乔玄在烛光的恍惚里,仿佛又看到了大女儿十五六岁时的那般模样,精灵古怪,脑子里想的跟普通女孩总是不一样。
更加犀利,不留情面。
乔玄终是被大女儿说的,再无言以对。
他垂了头,摆摆手。
“这一回是父亲糊涂!父亲老了,父亲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这些年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你和小乔在照管。这国家大事就更别提了,父亲这般老态昏庸,被人计算,差点给我女儿带来灾祸。”
老爹都认错了。
乔阿母就在那时候,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诶,大乔,你刚才说的道理母亲知道!可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这刘皇叔,他若是真的中意你,你不考虑再嫁一个男人?”
乔阿母的脑回路,有时清醒。
有时癫狂。
自从乔菁菁和这位母亲重逢之后,她对待这位母亲可谓无可挑剔,可这位母亲时常给她出难题。
既然她都已经把父亲说得惭愧,又何妨对母亲再多说一句。
“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样的话,再莫要说起!什么再嫁一个男人?我乔菁菁,行走于世间这么多年了,还要再靠一个男人?我还得再嫁一个男人?我若不嫁男人,怕还有大家的好日子过,我若被你们逼着,稀里糊涂中了那刘备的算计,大家才是后患无穷!到时候你们看着我受罪,可能救我?
若真有那一天,不得已与孙家起了隔阂,谁还能护着我们乔家?
母亲想事情,总是这般想一半掉一半,捡着一半兀自高兴,却忘了另一半的坏处!时时以为,能把这世间人都算计了去!
母亲,你清醒一点吧。你和父亲这时候的好日子,就如你们在刘备面前炫耀的那样,是因为你们养了两个好女儿!两个好女儿没拖累你们,给你们争了气!
有如今眼下这些日子,珍惜这个过得了。
别再掺和。
也不要再受别人的撺掇!
不听我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保不了乔家,我也不想管了。
这些年,我为父亲母亲为这个家,也真的是付出了够多。
而不是到了这时节,你们作为父亲母亲还要对我个人的婚事,对我这个寡妇的身世,再要指指点点!
今日就把话只说到这里,我们家不管是谁,若要再提让我嫁人这件事情,休怪我对他翻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