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懂剑,也懂枪。
虽然剑法只会一招,但他脑子里有各大门派剑法的精髓和破解之道。
枪法也一样,即便一招也没学过,可他就是能看破每一枪的破绽。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王语嫣孜孜不倦伴读的功劳。
而在踏入武夫天象境之后,他更是具备了一法通万法通的能力。
只要是见过,或者听王语嫣读过的招式,无一例外都能模仿出六成精妙来。
只不过眼前这一枪例外。
看似淳朴至极的一枪,却只有设身处地直面此枪之人,才能明白这一枪的惊艳。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破无可破!
这一枪!
只能硬接。
赵言一改往日迎敌的惫懒。
衣袖无风自起,将李莫愁扇出数丈。
另一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半尺大的圆圈。
圈中风雷乍起,赵言改摊为掌,迅猛往前推出,正面迎上这惊艳一枪。
轰!
小院之内陡然掀起一阵狂风,以二人为圆心,气浪层层往外堆去。
余化龙猝不及防,被推开两丈远后才勉力站定。
反倒是身手不值一提的李莫愁,在赵言身后却是纹丝不动。
只过了一招,岳满江便提枪退去,他拿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随手将之丢给了赵言。
“我输了。”
他缓缓走到一旁,伸手去扶起被狂风吹倒的武器架,把长枪又插了回去。
“一招而已,未分胜负,岳将军何必自谦?”
赵言掸了掸衣袖上少许的灰尘,笑言道。
“我已出尽全力,你却还有余力护住身后女子,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圆滑?”
岳满江借赵言的话反讽了一把,倒让余化龙脸色古怪。
圆滑个屁…
将军是没看到水云间发生那一幕。
王爷对外人下起手来可黑了。
只可惜这话也就只能在肚子里讲讲,怕是要把他闷坏了。
“嘿,我是考虑到尊老爱幼,怕打击了你的自信心,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赵言浅尝了一下葫芦中的酒水,眉头紧锁。
“喝得这是什么…都赊账了,怎么也不知道拿些好的?”
这酒水辛辣至极,分明是水云间最便宜的烧刀子。
他是喝不惯的。
余化龙脸色一苦,这可是将军最爱喝的酒。
三两银子一壶!怎么就成了劣酒了?
还要拿好酒?
人家肯赊账给我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哪能得寸进尺…
他刚在心里嘀咕两句,赵言就看了过来。
“你回去,叫掌柜的拿两瓶茅台来。”
“还有啊,以后也别沽酒了,每天去拿几瓶茅台就行。”
余化龙左右看看,犹在梦里。
没有人啊,这是在对我说话吗?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啊?我…我去管用吗?”
那可是茅台啊…
整个苏州城都是限量供应的珍品。
达官显贵都买不到的名酒。
凭什么说给就给啊…
“怎么不管用,水云间就是本王开的,坐堂的要是敢不给,你上楼找茗烟要。”
赵言大手一挥,不耐烦地催促道。
“啊…??这…竟…”
余化龙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怪整个苏州城都不敢卖他们酒,水云间却敢给他们赊了好几年的账…
原来是这样…
“化龙,去拿,给老子拿十瓶来!”
岳满江收拾好武器架,大步流星地走到石桌前坐定。
“姓赵的,这可是你说的,化龙,赶紧去!”
“好…好嘞。”
余化龙见自家将军都发话了,这下再没有心理负担,快步出了院子。
垂花门外,眼珠子瞪得贼大的牛通一把拉住他,口中说着“同去,同去…”
“区区几瓶好酒,哪里及得上岳将军对大宋的汗马功劳。”
赵言上前坐到岳满江对面,将葫芦递了回去,一脸嫌弃。
“味太冲,喝不惯。”
“喝不惯就回你的齐王府去,来我这做什么?”
岳满江满不在乎地拿过酒葫芦,又往嘴里灌。
这辛辣刺鼻的味道,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诶,我可是供你白喝了好几年,就这态度?”
“那也是你们赵家欠我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痛打一顿了。”
“不就是当年让你退兵吗…虽然功亏一篑,但九州也算是承平十年,还这么想不开?”
从赵言知道的事情表面来判断。
当初这场退兵,还真的说不清划不划算。
不退,兵锋直抵平京,胜则九州少一国。
退,大宋错失良机,但也为停战协议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若不是大宋这次退兵之举,这份停战协议势必没办法签得如此顺利。
那么九州的和平,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一国之得失,与天下的和平相比。
有人会觉得不值得,但同样有人会觉得很值得。
个中评说,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对于置身事外的赵言而论,他若是当初的岳满江,只怕也会是如今这态度。
“呵,你一小娃娃懂个屁,九州没有一统,这短暂的平和又能持续多久?”
“圣上这一退,退得又何曾是我岳满江的大好前程,更是大宋一统天下唯一的机会!”
“待他国重整兵马,日后我大宋,何人能横刀立马,拒敌于外?”
岳满江嗤笑着说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
李莫愁默默地站在后方听着二人的谈话。
这些话对自幼长于古墓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懂了。
可即便不懂,她也能从中听出一种感受。
英雄未老,却报国无门。
“十年,最多十年,亦或是五年八年,总之…”
“就看哪国最早兵强马壮,这虚假的和平,也就到头了。”
笑声渐停,岳满江冲赵言伸出一只手掌,翻来覆去。
赵言见状,神色轻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事如何,自有皇兄操心。”
“我只是个闲散王爷,哪里管得了这些。”
他嘴上说得随意。
但潜台词却是,他若插手军政,大宋必起内乱,只会亡得更快。
“你比坐在龙椅上那位拎得清。”
岳满江沉吟点头,居然同意了赵言的观点。
“但大宋时间不多了。”
“那位虽坐龙椅,却只知小修小补,没有大气魄。”
“你…还凑合。”
赵言晒然一笑。
“既然岳将军看得起,等我从武当回来,再来找你喝酒。”
说罢,他起身离去。
李莫愁见状,朝岳满江拱手一礼,慌忙追上。
这山野丫头,也开始学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