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真的挺奇怪的。”
“看似随波逐流，任何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其实骨子里却是个霸道的性格，做出了决定的事，其他人根本改变不了。”
萧秋水凝视着手中的酒壶，嘴角有一丝笑意。
他习练《忘情天书》，对他人的性格本就了解地更为深刻。
一番话说下来，也明白自己说服不了赵言。
“好赖话我还是分得清，你别明褒暗贬啊。”
“呵，要去就赶紧去，若是顺利的话，五日后我们会经过芜州三廊县，还能带你一起回去。”
“芜州啊，倒是不远，行，一定赶上。”
赵言爽快地答应道。
三廊县离开封不过百里，半日可至。
“到了这里就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粹玉。”
“酒不错。”
萧秋水提起酒壶摇了摇。
“每一滴都是金啊…”
赵言惆怅地叹口气，起身往外走去。
“你要连夜赶路？”
“嗯，如鲠在喉，不解不快。”
“保重。”
“放心，我死不了。”
……
……
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赵言盘坐在马背上如履平地。
刚才为了凹人设选择了连夜出发，结果忽略了入夜后玉林城是要关城门的…
无奈之下只能偷偷扛着马翻了城墙。
好在没人看到，不然形象尽毁。
出城后，沿着官道很快就出了林州。
预估了一下路程，回到开封也得到明日晚间了。
风尘仆仆地赶路离开，这些赵敏总抓不到我了…
思绪纷乱万千，乏味的路途也变得没那么无聊了。
这一路，赵言就像个老僧一般入定。
起初脑子里还想着些有的没的，但后来反倒是注意力愈发集中。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武学片段与心得。
有王语嫣整理过念给他听的，也有自己当初随意看过几眼记在心里的。
这些以前听过看过就抛之脑后的东西，如今却是一招招一式式地变得生灵活现，在记忆中变成了一段段清晰生动的画面。
而随着这一幕幕的演化，赵言体内的内力也开始了缓慢的增长。
本已到达瓶颈的内功，就像是被谁拔开了瓶塞，再次有了提升。
萧秋水所说的无极仙丹虽好，但赵言自己知道自家事。
再好的仙丹也对他无用，哪怕吃上一百颗，他也不会增加一丝内力。
唯有不断地阅读理解更多的内功心法，他的内力才能得到长足的进步。
而对于功法的领悟越深刻，能得到的提升也越多。
只不过之前赵言很少去认真感悟，这一身能力来得太过容易，让他没什么进取的动力。
但如今愈发接近世界的真相，他也愈加感到紧迫。
换做以前，独处的时候他才不会去想那劳什子的武功心法。
不过若有机会得到那无极仙丹，他还是要争取一下。
毕竟手下人多了，他用不上，伴鹤茗烟都可以用。
超凡境的力量已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一旦进入感悟状态，时间便过得飞快，日与夜都没有了感觉。
等到赵言察觉到身下骏马停下脚步时，已经是又一个黑夜降临。
他幽幽地睁开眼睛，远方，是一座庞大的城池。
鬼魅般跳下马背，赵言抚摸着马头说道:
“乖，自己回庄子去吧。”
骏马凑过脸在他掌心摩挲一会，然后迈开蹄子朝着散仙庄的方向而去。
本身就是庄子里养的千里马，否则也不会知道回家的路。
静静地伫立在道路上，看着黑暗中的巨城。
赵言心中竟是意外地平静。
之前敷衍萧秋水时，说得纯粹是大话。
本以为临阵会有些紧张，没想到却是完全没有。
“每逢大事有静气……”
赵言讪讪摇头，感叹自己这个心态确实不错。
自娱自乐地想了一会，他脚步轻踏，点起一圈烟尘，转瞬消失在原地。
……
……
皇城。
去过盛京的宏大宫殿群，赵言看这些简陋至极的矮屋子就觉得丢人。
也难为皇兄在此住了多年，二哥三哥四哥更是为了这些破房子的居住权而被羁押这么多年。
熟门熟路地来到赵录的寝宫屋顶，感应了一下康老鬼老的位置后，赵言身形更加玄妙莫测。
若说之前他的身法还有迹可循，但经过马背上的感悟后，如今却是如羚羊挂角般让人看都看不懂。
寝宫外，康老鬼老兢兢业业地守在屋外隐秘之处。
二人作为赵录的守护者，这些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
一阵阴风吹过，闭目养神的康老猛然睁开双眼，警惕地看向前方。
“老鬼…有没有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王爷在外打出了名声，哪里还敢有宵小来找不自在。”
“倒也是…可我怎么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多虑了你，若是有外敌来袭，老祖早就给咱们发警告了。”
“说得也是……”
二人闲聊几句，心中也就放下了警惕，偏偏就在这时，耳边却是传来了他们极为熟悉的声音。
“承蒙康老鬼老厚爱了…”
话音未落，二人便骤感后身穴道被制住，身体完全不能动弹。
随后胸口穴道也被点住，全身除了眼珠子便再无一处能够动弹。
“一直以来都以为二位是在针对我…没想到私底下你们却是这么看好我。”
在康老鬼老惊恐的眼神中，赵言幽然现出了身影。
两人怎么都想不明白赵言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气机感应范围内，而他们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以前我都以为大宋的顶梁柱是我…皇兄也一直都在受我庇护…”
赵言笑了笑，捂住脸感觉自己有些可笑。
“没想到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从康老鬼老口中，赵言已经确认了赵胤的存在。
这便说明，赵录一直都知晓长生会…
也知道这个世界的底层运行逻辑。
但他却在赵言面前装了这么多年。
“委屈二位站上两个时辰，本王和皇兄有要事相谈。”
说罢，赵言再不理睬两人，轻飘飘地打开殿门踏入其中。
而随着他进入寝殿，康老鬼老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他们甚至以为，赵言终究还是走上了杀兄夺位这条路。
恐怕换做任何人都会是这个想法…
半夜三更，闯入兄长的房中，若说没什么其他想法，谁都不会相信。
事实上赵言如今的样子也确实挺像的…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赵录的床边，目光冷冷地看着熟睡中的兄长。
这些年皇兄总说自己睡不好，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这应该是一个难得的好觉吧。
赵言就这么静静站着，没去打扰赵录的安睡。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熟睡中的赵录却是慢慢地面色挣扎起来。
他眉头紧蹙，时不时地抽动着下巴，一惊一乍的样子说明梦中的景象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言仍是没有打扰，依旧冷眼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噩梦中的赵录猛然坐起身来…
他捂住额头，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还未发现站在床榻边的赵言。
两兄弟就这么保持了好一会沉默…
“五弟？”
赵录正要躺回去时，忽然察觉到床边站立的黑影。
意外地是他并不惊慌，而是沉稳地看了过来。
直到通过昏暗的月光看到赵言的脸庞时，才有些意外地问道。
“皇兄。”
赵言仔细观察着赵录的反应，心中一点点验证着自己的猜想。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以后…就不要再出去了。”
赵录虽是表面镇定，但在言语上，却多少显得有些不自然。
“皇兄没什么要跟臣弟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沉阳关外驻军十万，皇兄莫不是忘了要迎臣弟回家？”
当初赵言离开封前，赵录亲口说过，要在沉阳关驻军为他响应。
可事后传来的消息却是，沉阳关并未增加一兵一卒。
赵录食言，这是置赵言的生死于不顾。
“五弟是因为此事来找为兄算账吗？”
听到赵言的问话，赵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似得。
他微笑着反问道，像是一个宠溺的长兄。
“是。”
“不仅算账，我还准备杀了皇兄，自己当这个皇帝。”
赵言冷冰冰地说道，右手抬到胸前，泛起幽冷的蓝光。
“是为兄的错，五弟动手吧。”
赵录并不反驳，他闭上眼睛扬起下巴，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如此，请皇兄赴死。”
赵言也不多说什么，右手高高扬起，随即以雷霆之势斩向赵录的脖颈。
这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就是超凡境武夫若是没一定实力也难以接招，更别说赵录只是一个武艺平平的普通人。
若是打实了，一百个赵录都得死得彻彻底底。
然而就在手刀离脖子只差半寸之时，一股极为雄浑的劲力突兀地横在了赵言之前，将其攻势完全化解。
与此同时，一个磁性的声音也在二人身旁响起。
“你兄弟二人也不必在此做戏，想见老夫，让赵录带你来便是。”
听闻这个声音，赵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赵录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想瞒过曾祖大人，你我的演技还是不够好啊。”
“可不是臣弟的错，是皇兄演得太不自然了。”
“嘿，为兄一睡醒你就在一旁对我挤眉弄眼地，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差强人意吧，比小时候是差了些。”
赵言手指一甩，桌上的火烛陡然亮起，他走到一旁拿过两件厚实的外衫，帮赵录穿上。
如今天气已冷，赵录的身子可经不起风寒的侵袭。
“康老鬼老呢？”
“两个老混蛋被我杀了。”
“五弟可干不出这种事，二老效忠皇室，虽常常针对于你，但并非恶人，五弟心里自是明镜一般。”
“好了好了，别给我拍马屁，都在外站着呢，冻他们一晚上而已。”
赵言作势挖了挖耳朵，表示听腻味了。
服侍赵录穿好衣服，赵言端起桌上的火烛盏，与他一道出了殿门。
赵录在殿外远远看了看站立不动的康老鬼老，摇头苦笑。
知道自己也劝不动赵言，干脆就放弃了，往前引路去了。
反正二老都是超凡境的体魄，些许风寒而已，不至于冻死。
“当初不让陈兵沉阳关，是曾祖的意思…”
“我猜到了。”
“五弟是何时察觉到的？”
“后知后觉，最近才想到，皇兄又是何时得曾祖召见的？”
“为兄登基两年后…”
“厉害啊，瞒了我六年时间。”
赵言冷笑一声，话里多少是有些不爽。
“枉我以为自己劳苦功高，为大宋挡下了不少灾祸，合着我是自作多情，徒做小丑。”
“五弟万不可这么说，曾祖可不是想动手就能动手的…有你在，他老人家也是非常喜欢的。”
“是不是真的，还得见过曾祖才算数。”
“是真的，五弟远赴武当，过关斩将而回，为我大宋打出国威，曾祖极为高兴。”
赵录欣慰地笑着说道。
“只是他老人家多半也没想到五弟会回得这么早，原以为，最少也得到明年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日？有何寓意？”
赵言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日子不简单。
“无甚用意，只是个好日子罢了。”
赵录说完，带赵言绕过了一个转角。
几十名巡夜卫兵正巧与二人撞见，待看到二人面容时，直接是惊得九十度鞠躬行礼。
“末将参见陛下，见过齐王！”
大半夜碰到这诡异的一幕，能有这反应已经算是不错了。
皇帝和大宋唯一的王爷…
两个人半夜在宫里头散步？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亲眼所见。
“免礼，继续巡夜吧。”
赵录并不解释，而是带着赵言继续往里走去。
“是，末将告退！”
巡夜的将士一脸呆滞地往前走去，心里头还满是震惊。
倒是赵言看着这条路，若有所思。
“这里面…应该只有百贤殿吧。”
“嗯，咱们大宋开国三十四位名将贤臣都被供奉在此，曾祖日常在这里照料殿宇。”
“嗯？”
赵言忽然想到一个人，面上闪过一缕疑惑。
“百贤殿似乎只有一个老太监在这料理。”
“嗯，那就是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