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当真神机妙算…”
严良有些心虚地奉承道。
杨洪春的老谋深算让他有点胆怯。
自己做着吃里扒外的事情，也不知道这老狐狸究竟知不知道。
“相爷是怎么猜出来的？”
寸权权有些惊讶地问道，在他看来，杨洪春这有点太神了。
毕竟出手的那可是陆地神仙啊，就算有所防范，那也极为容易出现变故，为何他会信心满满地？
“你们与陛下相处时间少，不了解他的为人很正常。”
“老夫要进宫了，二位请回吧。”
杨洪春轻笑着送客，严良与寸权权闻言，也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告辞离去。
但在二人走后，杨洪春却是唤来了手下，命令道:
“去水云间找王大人传一个消息，就说特使若想杀段正严，就请在一刻钟后，在主街上上到老夫的马车。”
手下领命而去，随后，杨洪春便出了相府，在门口上了马车静静等待片刻，之后才缓缓驶出进入阐城的主街。
哒哒哒…
车轮在青石板路面上碾过，一路无阻。
相府马车非常显眼，没人会上前找事。
杨洪春静静地坐在车厢内，估摸着时间与距离。
这条路他来回无数次，就算是不看窗外的景色也知道到了何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就要到达皇城门口，车厢内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正当杨洪春以为今夜多半是没下文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眼前响起。
“杨相爷果然不简单啊。”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昏暗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车厢一侧，正是赵言。
车厢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盏，没什么光亮，杨洪春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但凭借着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
“特使大人夸赞了。”
二人互相称赞一句，当即就开门见山。
“说说吧，特意让本使来此，究竟有何指教。”
“特使稍候，眼下到了皇城门口，老夫还得去露个面。”
杨洪春说了一句，弯着腰越过赵言的位置往车厢外走去。
他打开车厢厚实的帘子，对着前来检查的城门卫兵亮了亮手中的东西。
“陛下手谕，传本相入宫觐见，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是！相爷请！”
卫兵恭敬地行礼后退到一旁，宫城大门缓缓打开。
能在皇宫里驾车，可见其势力强大。
杨洪春退回车厢之内，随着马车再次启动，他才幽幽地说道。
“特使大人可否跟老夫交个底？”
“交什么底？”
赵言不置可否地问道。
说实话他对杨洪春的老谋深算并不惊讶。
毕竟是能撑起一个家族壮大到如此程度的老家伙，心眼子少说也有八百个。
他不怕人家心眼多，倒是挺怕缺心眼的。
“杨家想要赌一赌运气，也得知道自己到底是跟上谁吧？”
“虽然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神教与栖霞镇有关，但老夫并不觉得特使这样的人，会屈居于栖霞镇那些人之下。”
“哦？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赵言不禁对这个明明不算老，却总是自称“老夫”的一国宰相更加感兴趣。
简短的一次见面，他居然能看出猜出这么多东西来，其心思之缜密简直是相当厉害。
栖霞镇三智的智慧在他看来，都只能算是小心思，算不上大智慧。
至少在大局观上，他一直不觉得他们有多么强大，否则也不会混到困居于一地。
而这杨洪春若是能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他绝不会介意将他引入麾下。
“特使是什么样的人，老夫接触太少，看不真切，但绝非一教使者那么简单，倒更像是个久居高位之人。”
“不过王大人能力有多么出众，老夫深有体会。”
杨洪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苦笑，摇头叹道:
“老夫一生谨慎至极，却也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如此人才都对特使大人言听计从，区区一个神教哪里能容得下二位？”
好家伙…
别的不说，倒是很会夸人。
但赵言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
霜降的能力放在细雨楼中也是值得称道的。
不然也不会让她一人负责一国的据点。
虽然大理不算大，可细雨楼中一人一国的管理权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红衣教弄出来的神教糊弄糊弄寻常人还可以，但对于有见识的聪明人来说，还真的破绽百出。
“说得还算过得去，可本使若是给你交了底，那你又该如何回报呢？”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若特使以诚待我，我必忠诚不二。”
杨洪春面色冷峻，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言微微一笑，随后轻吐一口气。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就告诉你吧。”
“本王乃大宋齐王，名唤赵言。”
“！”
杨洪春表情忽然变得振奋，突然就在车厢内跪倒。
“老臣杨洪春参见王爷！”
这就称臣了？
赵言倒是被他这套动作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小说里男主王霸之气一露，敌军纳头便拜的桥段不少，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少是有些不真实。
何况他也没感觉有散发啥王霸之气啊……
“杨相爷这是何意？你是大理的宰相，本王是大宋的王爷，无需如此大礼。”
赵言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夸张地问道。
“王爷无需怀疑，老臣绝对真心实意，如若不信，王爷只需在此等候片刻，便会看到老臣的诚意。”
杨洪春话音刚落，马车便彻底停了下来，显然是到了目的地。
赵言表情始终如一，默然点头道:
“也罢，本王就在这等你一个结果。”
“定不负王爷厚望。”
说罢，杨洪春便弯腰出了车厢，四周在短暂的话语声后再度归为平静。
赵言仰靠在座椅上，静静思索。
他之所以愿相信杨洪春，全是因为《忘情天书》给予的情绪感知能力。
与在水云间时那种飘渺的狂热不同，这一次，他能真实感受到对方的真挚。
这就很离谱，为什么杨洪春作为大理宰相，却对他一个大宋王爷这么恭敬。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但不知道归不知道，赵言敢留在这里，则是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关系了。
段思平已死，黄裳已死，六大剑僧也只剩两个，除了至今未出现的枯荣大师，他想不出大理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既然无敌了，那还担心个毛线。
真正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张丹枫搞出这么大阵仗，却没能杀掉段正严。
要知道情报中并未显示段正严武功有多高强…而是更像是个三流高手。
连超凡境都不曾踏入，怎可能在张丹枫面前自保？
想到这，赵言奇怪地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
刚才皇宫内火光冲天，人声嘈杂，为何现在却是如此安静？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偌大的广场之上，一排排一列列地卫兵整齐地排列着。
或是持盾或是持枪，几乎是全副武装，最夸张的是，在队伍的最后，还有近千名火枪手。
火枪…
在九州是个很尴尬的武器。
因为形态比较原始，所以并不能连发。
只能打一枪，换一组人上，打过的人退后换弹药。
虽然如此复杂难用，但火枪好就好在威力足够强大。
普通人用这种火枪若是能打中习武之人，只要不入超凡境，很大几率是可以将其打伤的。
只不过武夫的速度都很快，火枪几乎打不到。
而过超凡境后，防御力大增，自然也没那么怕火枪的杀伤力。
不过若是被足够多的火枪击中，还是会受到一定的伤害。
尤其是人体之中有些脆弱的地方，就算是陆地神仙也无法将其炼制刀枪不入。
像是眼睛，肚脐等地方。
所以只要火枪不计成本地进行轰击，只要能打中对方，效果绝对是要比用铁枪钢刀去砍来得优秀。
只不过普通人哪里有这个资本组建一支火枪队，再加上各国都有镇国的武夫存在，也没人花心思去搞这种华而不实又极度浪费银钱的军种。
火枪也因此成了一种非常尴尬的武器。
想来段正严若不是无人可依靠，也不会把火枪队给重新武装起来。
但从今夜看来，竟然还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赵言想当然地认为张丹枫失利应当与此有关。
他还没回到染坊，并不知道具体的过程如何。
若不是杨洪春派人传话，他都不会知晓段正严竟然没死。
视线从火枪队身上移开，赵言又看到了守在宫门外的上千名武僧。
由仅存的两名剑僧统领，正时刻关注着周遭的情况。
他们绝不会想到昨晚击杀段思平的关键人物现在就正大摇大摆地靠在不远处的马车车厢内。
庞大的广场上有不少漆黑的坑洞，似乎是被火药给炸出来的。
赵言想想也能猜到，张丹枫多半是中了埋伏才会失败。
毕竟连续两个晚上都来行刺…
这也实在太嚣张了。
是个人都知道加强守御，设下陷阱。
这么多人严阵以待，将段正严的宫殿守得如同铜墙铁壁，就算是陆地神仙也难有办法。
昨晚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快速解决，否则陷入人潮之中也是凶多吉少。
看到这幅情形，赵言更是好奇杨洪春这是打算做些什么。
提段正严的人头来见？
那他恐怕都走不到这辆马车前……
可若不是如此，他又能给出什么惊喜呢？
未知的期待有种魔力，让赵言忍不住去猜测。
但杨洪春并未让他等待太久，进去不过两刻钟，只听得大殿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随后整座富丽堂皇的殿宇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飞速的坍塌。
轰！！
砖石不断砸落，导致尘烟四起。
殿外众人呆愣楞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爆炸会在他们辛苦守御的核心大殿中响起。
这般强大的爆破…
陛下还能活吗？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问题，一名守城的将军猛地一个哆嗦反应了过来。
“快！快！快救陛下！！！！”
随着他一声大吼，无数人都行动了起来。
所有人再也顾不上防御外敌，而是发了疯似地冲向大殿的废墟开始拼命地挖掘。
赵言也有些傻了……
这杨洪春，就算是纳投名状，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老命来做检验吧。
想到刚才那响彻皇城的大爆炸，他很难想象杨洪春能在这样的爆炸中活下来。
这老杨……
是个实诚人啊。
此时早已无人还有心思管这辆马车，赵言若是想走，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走着出皇宫。
可他对挖掘的结果很感兴趣，也不打算离开，索性就坐在马车里看起了热闹。
外面人声鼎沸，不停地有人在吆喝着搬运厚重的石块。
这番荒诞的救援场景，倒是与之前肃穆的守御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间又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从废墟之中挖出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竟然正巧是刚打算走出宫殿的杨洪春…
只见他运气极好地躺在了被两根巨木撑着的一个小空间里头，除了有些许狼狈，一身灰头土脸之外，居然并无大碍。
这样的倒塌之中还能毫发无损，不得不说运气是极好的。
赵言也不得不佩服起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杨洪春在众人面前扑头抢地，一脸悲戚地哭喊着“陛下陛下！”
像极了一个因失去了君主而惊慌失措的臣子……
最后更是因为太过悲伤还小小地晕了一回。
之后，众人找来几个女婢服侍着他在旁休息，杨洪春也就顺势坐到了一旁。
这一夜可谓一波三折，该死不死的人最终还是死了……
有这么多人一起挖掘，这座宫殿虽大，却也很快被挖了大半。
当两名剑僧终于将段正严从中挖出来的时候，他的头颅完好无损，可是身体却被一根巨木砸中，断成了两截。
整个宫城之内陷入了浓郁的悲伤和迷惘之中。
所有战士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杨洪春就再次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不停地有人上前请示。
看着他指挥若定的模样，赵言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将此人收入麾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