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齐王的内力有这么深厚吗?”
孙恩看着远处还在陷入癫狂的龙叶上人,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刚才赵言的这一系列动作虽然行云流水,可其中有一个很关键的点。
那就是在双方硬碰硬的情况下,内力的深厚程度才是取胜的关键。
龙叶上人虽然是刚入陆地神仙,可他的内力其实是要远远强过他们三人的。
《龙象般若功》的特性就是越是练到后面,所收获的东西也会越多。
更何况他之所以现在才入陆地神仙,并非是之前力有不逮。
而是遵照了功法的修行进程,循序渐进,以求达到最大化的效果。
虽然进入陆仙境慢了些,可龙叶上人的上限在栖霞镇内,是数一数二的。
只不过…
这个排名在今日之后,就难说了。
如今他心魔已生,若是能靠自己克服过去,那么海阔天空未来可期。
可一旦闯不过去…
别说陆地神仙了,跌落大金刚境,甚至跌落超凡境都有可能。
“说的好像是啊…我之前见过齐王出手,雷厉风行,上来就喜欢开大招,可内力似乎并没有这么雄厚。”
“难不成齐王在大理有什么奇遇?”
“能有什么奇遇,贫道与张楼主一直和齐王在一块,也就最后分开了三日而已。”
“三日…对于有气运眷顾之人来说,一个时辰都可能发生天大的变化。”
“呵呵,阳明你多想了,气运这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有用,可对于齐王而言只是鸡肋罢了。”
“那张楼主接得下龙叶上人这一掌吗?”
“……接不下。”
王乐山得了张丹枫的回答,又侧头看向孙恩。
后者见他看来,连连苦笑道:
“看贫道作甚?自然也是接不下。”
“《龙象般若功》霸道至极,除了齐王艺高人胆大,谁人会选择硬接?”
“再说了贫道打从一开始就极有自知之明,福祸相依,龙叶上人有这个结果,也是他这脾性所带来的因果罢了。”
孙恩说着,心中不禁有些庆幸。
若非他修得是那“清静无为”的道法自然,一旦起了胜负之心,可能现在被心魔所缠的就是他了。
“也是,只是如今我等该如何?难道真要看着龙叶上人执迷不悟下去?”
“不然呢,你有何解?是要成佛取而代之,还是一生无法修成正果?”
王乐山闲逸地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他作为局外人,倒是可以深究一二。
“或者说你这老道士,有取代张天师的想法?还是想要将太上老君赶下供台?”
“无量天尊,你这书生休要妄言,贫道修得乃是一颗凡心,并非是要取代谁。”
“那咱们可就不一样了,读书人立德、立功、立言,吾之志向,便是扫荡这浊气横生的九州大地。”
“至圣先师之后,焉不能再出个真正的亚圣?”
王乐山豪气顿生。
相比于陷入纠结的龙叶上人,他与孙恩在心态上都没有那种隐性的约束感。
孙恩是在红尘炼心,他则是早早就少年立志。
二人都还在自己的修行大道之上狂奔。
不像龙叶上人,眼看着大路就在眼前,却突然被赵言插上了“此路不通”。
张丹枫听着二人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冷笑着打断道:
“二位也不必如此事不关己,莫不是以为齐王想不出针对二位的刁钻问题?”
他是懂赵言的…
王乐山和孙恩当即冒了一头冷汗。
现在只顾着嘲笑龙叶上人,差点忘了栖霞镇和齐王就快分道扬镳了…
这以后,自己二人也免不了再度对上齐王…
赵言可不是善男信女,一旦到了敌对立场,就算过去相识一场,他下手多半也不会留手。
王乐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跟赵言正面冲突。
这“半师之谊”的借口,还是很好用的。
孙恩则想了想自己有什么破绽,为可能遇到的情况先做好心理准备。
“咱们还救不救龙叶上人?”
“救!”
“救啊!”
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自然要救,救起来以后怎么也能当个肉盾炮灰什么的。
“那就不必多言,将他带回玄机楼,请老人家为其开悟吧。”
“正该如此!”
……
……
栖霞镇要比往常冷清了不少。
各个平台上都少了许多人。
男人们不知去了何处,倒是女性还有很多留在镇上。
赵言翩然走过半个镇街,并未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而是来到了初次到达栖霞镇的酒铺前。
就要走了,怎么也得来这里打声招呼。
今日酒铺的生意定然是最差的,除了百无聊赖仰头大睡的阿星,铺外的几张桌子空空荡荡。
赵言自然地走到那张桌子边坐下,也不说话,静静等待着。
倒是阿星虽然看似睡着了,却依然还能察觉到有人到来。
“掌柜说了停业三天,想喝酒改天再来吧。”
他还保持着仰头闭眼的姿势,连来人是谁都没去看。
即便无聊至极,他照样不想被打破这慵懒的时光。
“……”
只是身旁并未有离去的脚步声响起,来人又不说话,显然是没有离开。
这一发现让阿星有些无奈,他不耐地咂咂嘴,只能支起身子来赶人。
“都说了没酒卖了,你还蹲着干啥呢?”
“是你!”
待看清来人的样子,阿星脸上的不耐烦立即烟消云散。
他在栖霞镇中看似与每个人都认识,实则非常孤单。
每个人都是匆匆又忙忙的关系,貌似亲热,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与赵言相识的那几天虽短,可他对赵言的印象非常好,一度是真正想和他做朋友的。
只不过后来赵言在栖霞镇的发展简直就像是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了高不可攀的存在,着实让阿星唏嘘无限。
可无聊的日子里也多了一个吹牛的资本。
玄机楼的说书人,大宋的齐王爷,那可是我阿星领进门的!
虽然吹牛之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但他自觉也习惯了这种日子,慢慢地也就想开了。
时光照旧,就在阿星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赵言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如何让他不惊喜。
“你怎么来了?想喝酒?有有有!你等着,我马上去拿!”
他口中的说词立刻就变了个样,飞快起身,想要去屋里拿酒。
“不……”
赵言刚要说出拒绝的话,眼睛却是捕捉到阿星眼中的光亮飞速黯淡,连忙改口道:
“拿!拿最好的!今天你请客!”
“当然是我请客!”
阿星的眼神立刻又亮了起来,高兴地重重点头,随后去了屋内。
他虽是小人物,同样有自己的敏感。
赵言能照应到他的感受,让他非常受用。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阿星就拎着一坛子酒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在桌上放下两口大碗,分别倒满。
“你来得正好,掌柜出去三天,这铺子里的酒都归我管!”
“这坛酒是掌柜的心爱物,多少酒票都买不到一碗,咱今天干了它!”
说着,阿星坐下举起大碗,开怀地看向赵言。
“你倒是不怕挨揍,有酒我就喝,出事了反正你担着。”
赵言晒然一笑,举起酒碗和他碰了碰,大口喝完。
“那自然是我来!”
阿星挺了挺胸膛。
“这酒铺要是没有我在,早就垮了!”
“喝他一坛酒怎么了?喝!”
他心虚地吹了个牛,又起身给赵言倒酒,一边倒一边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有空到这来?镇上这些时日都没多少人,我还以为你也被玄机楼给散出去了。”
“散哪去?就玄机楼那些人也配管我?”
赵言说了句实话,但在阿星听来就是在吹牛。
他意味深长地翘了下眼皮子,一副“同道中人”的表情。
“不愧是你,这功力跟我也有的一拼了。”
“彼此彼此。”
赵言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去解释。
毕竟跟一个普通人解释陆仙境的门道,实在是有些麻烦。
而栖霞镇为什么没什么人,他大致也能猜到为何。
除了魔珠的消息,还能是什么。
“你肩头这是什么东西?好大的一只白老鼠啊!”
闪电貂本来无聊地趴着,听到这句话,当即眼珠子锐利起来就想杀人,可惜被赵言给压制住了。
“你上玄机楼之后,咱酒铺的生意也好了许多,有段时间经常都有人在这转述你那故事。”
“只不过肯定是没你说得那么精彩,但别说,听起来也是很有趣,我就很爱听!”
“听说最近换成两女娃上台了,讲得东西也就那些娘们爱听,我们老爷们是听不来的。”
“话说你怎么……”
阿星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一直不住地将自己这些日子听来的看来的东西说予赵言听。
后者微笑地听着,偶尔插上两句。
两人这段旧倒也叙得有趣。
很快一坛子酒将近喝完,赵言毫无感觉,阿星却是已经有了六分醉意。
这坛所谓的掌柜心头好,实际上没什么度数,味道也比他传授的高度蒸馏酒差远了。
但赵言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喝这种低度的,倒也不怀疑掌柜确实珍爱。
眼看阿星开始上头,赵言终于是说明了来意。
“今天来,主要是跟你告个别。”
“告别?你要走?”
“嗯,就这两天,也该回大宋去了。”
“可…可…想离开栖霞镇,向来是有规矩的…”
阿星诧异地说道,脸色惶恐中带着遗憾。
“无妨,玄机楼已经破例,不会拦我。”
“破例…那,那恭喜你了。”
他酒突然就醒了大半,强颜欢笑道。
一顿酒喝下来,他差点就忘了自己和赵言之间,是有着天渊之别的。
对方是可以让无比强大的玄机楼都能破例的存在…
而自己,终究只是个酒铺的小二。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走?我能去哪?”
“可以跟我回开封去,你想做什么都行,有我罩着你!”
赵言看出他的不自在,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行侠仗义可以,欺行霸市也行,看你的意愿咯,总比在栖霞镇里有意思地多。”
“你不是恨透了那些虚伪的假大侠吗,去把他们都找出来,我帮你干掉他们!”
赵言仍然记得阿星幼年的不幸遭遇,试图以此让他跟自己走。
只是阿星却没有什么反应,他眼神苦涩地摇摇头。
“算了,都过去太久了。”
“我只是栖霞镇里卖酒的小子,哪还有这些想法。”
“既然你要离去,我祝你一路顺风,别的话我不会讲,最后一碗酒,干了!”
阿星举了举酒碗,也没等赵言举起,自己一口闷完。
“我醉了,你随意吧…”
喝完碗中的酒,阿星将酒碗往桌上一放,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屋里走去。
他没想到难得的再见,却是离别。
心中难受不假,但也没那么不舍。
之所以如此作态,则是因为他胆怯了。
赵言的邀请让他非常心动。
他也不怀疑对方是真的能够做到他说的那些。
堂堂一国亲王又怎会做不到些许小事呢…
阿星怕再坐下去,自己就忍不住点头答应了。
可一旦答应,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立刻变了质。
在栖霞镇里,在酒铺前,他能自己骗自己地说两人是朋友。
但出了栖霞镇,到了大宋齐王府,身份高贵的齐王再怎么照顾自己,这身份上的鸿沟永远填不平。
阿星不想有这么一天。
赵言静静地看着他步入酒铺,心中有些无奈。
有些牛角尖,只能靠自己钻出来,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龙叶上人是这样,阿星同样如此。
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中。
阿星算是对他有恩,只是他不喜欢这报恩的方式,徒之奈何。
“吱吱!”
闪电貂在他耳畔愤怒地念了两声,抗议他刚才不让自己干掉这个讨厌的人。
居然把高贵的它说成白老鼠!
实在可恶。
“好好,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言告饶地摸摸它的脑袋,起身离去。
后院。
眼神迷离的阿星从院子一角挖出一包用黄褐色油纸包起来的东西,喃喃道:
“这么多年了…”
“我一直不敢去面对…”
“你们怪我吗?”
油纸被慢慢打开,被包在其中的…
赫然是一颗漆黑的魔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