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莫不是不肯?”
邀月柳眉一皱,微感诧异。
移花宫的根基虽在明国,但在九州也算是一处颇具影响力的势力。
与之合作,对齐王府来说并无半点坏处。
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但很快赵言就解释道:
“并非如此,大宫主有此意愿,也是齐王府的幸运,相信你我两家合作,定然是天作之合。”
他这番话虽是诚意满满,可用词多少有些暧昧。
好在邀月并不在意,仍在计较刚才他那两下摇头。
“那你为何摇头?”
“摇头感慨一下罢了,大宫主如此明事理,是要比玄机楼那些人好相处多了。”
赵言对玄机楼那又当又立的态度还是有些不满地。
一边想要搞乱九州,一边又在做些自以为侠义之事。
他可没这么俗气的慈悲,来这世间一趟,赵言只想尽量去随心所欲。
“哼,本宫就当你这是在夸赞了。”
虽然对这个解释将信将疑,但邀月也没打算再追究下去,她想要深究的还另有他事。
“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打算?”
赵言抬了下眼皮,额头皱起浅浅的抬头纹。
“以前我只打算做个逍遥王爷,可看如今这世道估计是没办法了。”
“他们不是想让九州大乱吗?那我就帮帮忙,让整个天下都乱起来。”
“栖霞镇自以为手段高明,实则太过小打小闹,什么天骄榜胭脂榜,又能搅动多少风雨。”
“玄机楼三智,终究是格局小了啊!”
赵言捏起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空隙。
民间的聪明人,其智慧和见识比不上朝堂,而朝堂上的人,眼光和手段也跟他有天壤之别。
想要搅乱九州,他有的办法远比他们想象中来的多。
“呵,连玄机楼三智都看不上,你的就很大?”
“额……”
赵言一时语滞,表情尴尬中带着一点暧昧。
“我的也就还行吧…”
“至少清国,元国,明国,再加上我大宋和大理,九州十国我可以在旬日之内搅乱一半。”
“更远一些,唐国汉国虽然掌控力差了些,但一月里也能搞出不少乱子。”
“整个九州,除了长生会外,我想是很难有其他势力能做到这般。”
赵言作思索状,语气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是口气极大。
邀月和怜星听得面面相觑,一时没搞懂究竟是事实还是吹牛。
二人虽然常居移花宫,却并非对九州毫无概念的寻常女子。
至少她们明白大明有多大,有多少人口…
想要搞乱大明,那得是怎样恐怖的势力背景!
再加上与大明相差不多的清与宋两国,齐王当真能有这般能量?
邀月非常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但这就算是打个折…
也是极强的实力啊,反正移花宫是做不到的。
移花宫顶多搞乱一州一县,别说一个国家,半个也不可能。
反而可能在叛乱之初就会被朝堂力量给剿灭。
“你说得…究竟有几成是真?”
邀月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长生会有多强他是知道的,可齐王府要是有这般能量,比之长生会也不遑多让了。
“额?你不信?”
“敢问宫主,治理国家最看重什么?”
赵言笑了笑,本不打算解释,但想到以后可能还需要对方配合一些事情,还是有必要将齐王府的情况透露一些。
“治理国家?本宫一介女子怎会知道这种事情?”
邀月好看地白了一眼,虽然嘴上说着不懂,但还是答道。
“可移花宫虽然不大,但管理宫里的人却也并不容易,想来国家也是一样,只有把人管好了,国家才能兴盛吧?”
“宫主所言有理,所谓政通人和,便是此理。”
赵言点点头表示暂同。
邀月脸上略有得色,对赵言的奉承非常受用。
“那宫主认为,如何才能把人管好呢?”
“管好…让她们吃饱喝足便是。”
“吃饱喝足,说得简单,做到却很难,移花宫这么多人,每天都吃穿用度想来也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赵言点着手指说道,目光炯炯。
“这等琐事,本宫从来不管。”
邀月心底有了些想法,本对这些琐事从不在意的她,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嗯,那我来问一个问题,假如移花宫从此采买不到粮食,宫主有几分把握使移花宫维持稳定,又能维持几天?”
“这…”
邀月愣了愣,随后说了个自己也没什么信心的答案。
“些许日子也许不难,若是时日久了……”
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可能发生的事,顿时不寒而栗。
一个人在面对饿死这种情况下,到底会作何选择,谁又能猜的准。
何况移花宫那么多人,一旦有了个苗头,能燃起怎样的大火都犹未可知。
届时就算她有通天的武艺,又有何作用。
除了把人全杀光,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
所以齐王的意思是……
他能操纵粮食的买卖?
这岂不是更加离谱!
要知道粮食从来都是一国最为重要最为看重的事务,怎会让别人握在了手中?
“宫主可能是想岔了…”
赵言看她阴晴不定的神色,就猜到她多半是想得太深入了。
“此话何解?”
邀月不解地问道。
“宫主是不是以为我能控制几国的粮食生意?能轻易做到断粮?”
“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还真不是。”
赵言笑着摇头。
“我手中的产业虽然也有一部分有做粮食生意,可并不足以影响半个九州。”
“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也只能给他们造成些许麻烦罢了。”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邀月顿时感觉自己遭到了戏弄,有点点脸红。
亏自己把他想得那么恐怖,原来只是自作多情。
“我的意思是…我能断绝粮食的来往。”
“这与控制粮食有什么不同?”
“大有不同,一旦被看破,我的掌控力就会大幅降低。”
赵言说着,觉得这样聊还是繁琐了些,索性接着解释了下去。
“简单地说,我手里有着一股力量,它可以在顷刻间中断一个国家的几乎所有运输,也可以在无声无息中把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物资掏空。”
“这股力量,我管它叫做物流运输,换做九州的说法,那就是车马邮驿。”
说到这里,赵言只差没把“菜鸟坊”的名字说出来了。
他手底最为繁琐庞大的一只力量,藏着一种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的作用。
“本宫似乎明白了……”
邀月这下是真的明白了过来。
简而言之,便是齐王可以通过停掉九州物资运输的方式来搞乱九州,而在此之前,他还能无声无息把一座城给掏空……
她估摸了一下,心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能力,比之控制粮食买卖……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她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可就算你掏空了这座城,停掉了物资来往,很多世家也都有家族的私营粮库,那里边的存粮你怎么弄?”
“不不不…宫主你还是没明白。”
赵言一听她这问题就知道解释得还是不够清楚。
“还不明白?”
邀月柳眉一挑,不太乐意地问道。
她又看了眼妹妹怜星,见她眼里尽是迷茫,心底总算是有些安慰。
还好…
有个比我更不懂得!
她再以极快的速度环视一圈其他人,见她们都已经明白过来,不禁感叹齐王府的人见识确实不一般。
“我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把百姓往死路上逼……”
“而是刻意制造矛盾,一方有粮一方无粮,这矛盾不就出来了吗?”
好毒的人!
邀月立时恍然大悟,心中飞快给赵言下了个评价。
对于为什么他说自己和玄机楼那些人走不到一条路,现在是彻底明白了。
恐怕自己和他……
也是差了点意思。
不!不是一点!
是很多。
邀月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话,敢不敢实行这样的计划?
答案是做不到。
这个计划一旦实行起来,死掉的人将不计其数。
百姓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镇压而死。
简直就是一幅幅人间惨剧。
“当然这种事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做的。”
“更重要的是,很伤我的钱包。”
赵言一副肉疼的模样。
邀月怜星木然地看着他。
分明是有伤阴德的大事,他这人怎么反倒是更心疼钱呢?
这人到底是有多么冷血…
之前自认对齐王已经有些了解,此刻这个男人在两姐妹的眼里又多了层迷雾。
“但有了物流这个利器,我可以很轻易地在各国制造各种小矛盾,激化民间的情绪,想要搅乱一个国家,也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赵言还未察觉到对面两姐妹此刻已经给他打上了一个“冷血”的标签,还在说着自己的优势。
他之前举那么个例子,也只是为了方便解释齐王府的实力罢了。
真要让他下这样的决定,可能弄死百万人…
赵言恐怕也是下不了决心的。
“本宫已经了解了……”
邀月深呼吸两下,平复惊吓的心灵,导致胸前一阵乱颤。
“本宫还是那句话,移花宫可以和齐王府同行一段路…但……”
“但若是实在走不下去,希望两家也能好聚好散。”
她现在对于之前的自信满满有些后悔了。
以移花宫的实力搭上齐王府这艘巨船,也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如此,齐王府向来对朋友保持善意,两位宫主永远都是本王的朋友。”
赵言笑着点头。
显然对这场初步的谈判还是颇为满意的。
移花宫高手众多,可以很好地补充细雨楼和旗下分支机构战力不足的问题。
像水云间,青衣阁,菜鸟坊都是很庞大的组织,可组织大了以后对人才的培养就很难跟上了。
将手下人训练成能在某一方面独当一面的能人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提让他们拥有一定的战力。
习武是个很看资质的事,就算有能力让那些手下学,他们也不一定有这方面的资质。
当然最缺的永远是时间……
想要培养一个高手,那可都是要花上许久时间的难题。
“好,那就这样,本宫明日再来,告辞。”
邀月说着,就要起身离去,怜星忙跟着起身,这一趟下来,她一句话没讲,心里却像是被几千匹骏马奔驰而过一般凌乱不堪。
“欢迎欢迎,不过二位宫主想要离去,玄机楼可曾应承?”
赵言疑惑地问道。
玄机楼说是给他破例,可就算是破例,也是打败了一个龙叶上人才算走了过场。
邀月怜星想走,难道玄机楼也任由她们离去?
哪知他这话问出口,对方却是冷笑着说道。
“这有何难,本宫就说已经将妹妹嫁入了齐王府,作为家眷一道离去又有何不可?”
“啊???”
赵言满脸错愕。
周围的女子们则是目光凌厉地刺在了他脸上。
我冤枉啊!!
……
……
……
“说!祝玉妍逃到了哪里?”
“那妖女的徒弟呢?”
天莲宗所驻的商会之中,遍地尸骸。
仅存一个满身是血的胖子被一柄怪异的武器给戳着脖颈逼问。
而这柄武器的主人,正是如今在江湖中掀起血腥风雨的“卑贱欲女”林仙儿。
她已经灭掉了魔门两派六道中的四道,如今再将天莲宗杀光,魔门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眼前的这个胖子,便是天莲宗最后一个活人。
即是天莲宗宗主,也是身家亿万的大商贾-安隆。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凄惨,如同丧家之犬。
可在两月前,他还和魔门同道一起争夺林仙儿,将她视作战利物品。
如今二者身份转换,怎不让人唏嘘不已。
“林姑娘…祝玉妍负伤遁走后就没了踪迹,你就是杀了小人也没用啊!”
“何况小人虽说也曾参与争夺,却并未对姑娘有丝毫无礼,何必非要杀了小人呢?”
“留小人一命,也能为姑娘您鞍前马后啊!”
安隆谄媚说道,丝毫不觉有什么丢脸的地方。
堂堂天莲宗宗主为了活命,已经把身份降至尘埃。
林仙儿神情自若,眼神一眯,风情万种地说道:
“哦?说得似乎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