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屋,身后还跟着顾珩和乔策安。
东院内很清寂,连陈谏元一向宿的屋子也极是简单,只有屋内两侧放满了书的书架和摆在窗台上零星几盆鸢尾。
现下是冬日,还没到鸢尾开花的时候,几盆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与这间古朴的屋子格格不入。
顾珩进来时就瞧见窗台上的鸢尾了,只是面色不显,等坐下去后才忽的提起,“陈老大人果然质朴无华,只是鸢尾毕竟是有毒的东西,养这毒物有何用?”
陈谏元眼神一怔,顺着顾珩的话看过去,片刻后朗声一笑,“顾大将军说的是,鸢尾确实有毒。”
“当年费娇娇离开京都城时,曾在这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花草,其中便有这鸢尾,我见这鸢尾花不俗,便随手移了几株放在窗台养着,没想到竟都活了过来。”
他移开视线,看了看王允,“有时我不常来大理寺,便是李执和王允替我精心养护着,若不然,这风吹雨打的,鸢尾定然不会长得这般好。”
王允坐着,听陈谏元这么一说,扬起脸一笑,“老师过奖了,鸢尾长势这般好,实则是兄长的功劳,学生一向懒,不及兄长勤加照料。”
李执凝了一眼窗台上的鸢尾,眉梢间带着些许怔然。
老师自淑妃娘娘进宫后便不常住在大理寺了,只有遇到极重要的案子时才会来,连这鸢尾老师也是托了他与阿弟照顾。
但他自小便是个较真的人,每逢遇到棘手的案子时常常会困在其中,有时茶饭都不记得吃了几顿。
至于这鸢尾......
老师说过,鸢尾喜欢疏松的土壤,更喜光,只是夏日日头毒辣,养护鸢尾也得时常遮蔽着,否则其上面的叶子定会被晒伤。
除此之外,鸢尾应时常保持土壤湿润,若是在冬天,浇水便不能太勤,否则根部必然腐烂。
如今这几株鸢尾长得这般好,不是阿弟时常看着又怎会如此?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何阿弟要把这功劳推在他的身上?
李执一时顿住,更不想平白承下这等不属于他的辛劳,张了张唇还没说话,就看见王允在给顾珩和乔策安倒茶。
“顾大将军不知,这鸢尾虽有毒,却也可入药,若是将它用于消肿止痛、活血祛瘀便有奇效。”
“前些日子,下官给少卿大人送去的乌蒙丹中便有其物。”
王允说这话时,脸上一直是和善的,李执几乎到喉间的话,此时也被王允这般温柔的模样给生生截住了。
他眉梢几不可见的动了动,这才想起了裴景年,便看向了顾珩,“不知少卿大人的伤可有好转?”
顾珩看着那盏茶,仰起头时,正看见陈谏元那眼底浅浅的笑意,他眉尖轻轻挑了一下,随后端起那茶便饮了一大半。
“大理寺的东西,自然效果极好,陈老大人,你说是不是?”
顾珩端起那已经半空的茶盏,却状似无意的往陈谏元那瞥去。
陈谏元就坐在对面,听见顾珩这番略带酸味儿的话也不恼,只是呵呵笑了一声,道:“顾大将军可还在记着前日的事情?”
乔策安看了看陈谏元,又往顾珩那看了一眼,眉眼顿时僵了几分。
难道前日顾珩来大理寺冲撞了老大人?
老大人一向是和睦待人的,更不会因着小事与旁人起龃龉,只是今日他们有要事与老大人商谈,若是因着前日的事,老大人心生介怀,那此行会不会无功折返?
可瞧着老大人和顾珩的脸色,分明是顾珩因着什么事对老大人有些埋怨。
他喉头一动,又记挂着清欢如今关在府中,还没明白前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便着急想着替顾珩解释道:“老大人,顾大将军他......”
“本将军确实需要一个解释。”乔策安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顾珩冷冷打断了。
顾珩放下茶盏,两手放在案几上,眼神却一瞬不落的盯着陈谏元,“乌蒙丹也就罢了,只是连那名犯人老大人为何也要瞒着?”
“难道......”
顾珩瞥了一眼李执和王允,好笑道:“你不相信大理寺的人?”
除了这个原因,顾珩不相信还有其他的事能令这位首辅大人这般警惕,甚至连费娇娇亲自登门也没吐露半点。
陈谏元的眸光落在他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案几的手,颔首片刻后终于道:“李执和王允拜在我门下多年,我自然再清楚他们不过。”
“但大理寺早在先帝在时便有了,直到陛下登基,这中间早不知更换了多少人,我虽任内阁首辅,但早年的重心确实也不在于此,直到大理寺被混进了敌国奸细也未察觉。”
“十一年前,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戏班子进了京,其中有一名叫做花青的姑娘深得老师傅真传,却在离开京都城前忽然病重,我细查之下,才发现与漠北有关。”
“所以你怀疑,大理寺也混进了漠北的人?”顾珩抬眸,淡淡的睨着陈谏元。
陈谏元点了点头,语气深沉道:“恐怕连顾大将军都不知,当初能查到漠北的头上,正是被大理寺中有心之人一步步引导的。”
“若不是如此,老夫不可能会想到那早应该被杀绝了的漠北人。”
说到此处,陈谏元的眼中笼罩着一层暗色。
当年虽依靠费娇娇知道了缠离子,但就在李执查案中,分明有人在为他们提供线索。
可那人身居暗处,从不曾露过面,甚至为何要帮他们,陈谏元至今都不曾明白,只觉得除了他与漠北,似乎还有第三股力量存在。
如今大晋表面平静,却也暗流汹涌,他担心若是将来他不在了,漠北以及那第三股力量会对这大晋动手。
他需要帮手,需要太多太多的时间!
“顾大将军可知,当年在沈老侯爷刀下逃脱的,其实还有漠北皇室中人?”陈谏元忽的眸光一亮,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他不顾顾珩和乔策安惊愕的眼神,继续道:“据老夫所知,那两名逃脱的人正是漠北皇室的公主和皇子,若是侥幸活着,且知道了当年被灭国的真相,怕是对大晋有所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