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大弟。”
“没人问你辈份。”
“你问不问我也叫大弟。”
啪。
打火机点燃香烟那一刻,一个流氓模样的小伙坐在肃正局审讯室,一点都不拿眼前几个执法人员当回事。
等他瞧见对方用愤怒的目光看过来时,翘起了二郎腿,将夹烟的手举了起来:“咋,不让抽烟啊?”
不等回答,他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后,抬头又看向了那两名正在审讯他的执法人员。
肃正局的职员瞪着眼珠子望向了他:“我咋瞅你那么来气呢?”
大弟冷笑了一声:“那你来勐能啊,我招待你。”
“我他妈……”
“哎!”
大弟伸出了一根手指:“别动,我是来自首的,关于钱的事,我可全知道,你要是动了手,好好的一件事就彻底毁了。”
“你还真不拿肃正局当回事!”
大弟收敛了笑容,在灯光下一字一句说道:“我大哥说了,让我到了以后,一定要配合,否则,咱俩得换个角度说话。”
“你大哥是谁啊?”
“面瘫。”
肃正局的小伙实在压不住了,讽刺道:“你大嫂是全瘫,你爹是脑瘫,你们一家子都是瘫巴吧?”
“我x你妈,你再说一句试试!”
大弟站起来了,隔着桌子将手指头指在了肃正局小伙的鼻子尖上。
“你来了以后都不等我们问,就说从邦康转出去的钱,是你给洗的,可你看看你身上这一生牛仔服,值一千块钱么?谁会把那么大一笔钱打到你账户里?”
“你们家但凡没几个正儿八经的瘫巴,都不会生出你这个脑残来。”
“我去你大爷的!”
大弟一把就揪住了肃正局小伙的头发,向前一拽,习惯性就往腰上摸,等摸空了才发现自己是来自首的,根本没带家伙。
这节骨眼,另外那个肃正局的职员扑了上来,隔着桌子拽住了他肩膀将其摁在了桌面上,俩人合伙给他这顿揍……
……
肃正局职员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西装也歪了、领带也松了,就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散落着。
他们可都是于老师从邦康新招来的人,怎么可能给勐能一个县城的大哥面子?
“怎么样?”
“问出结果来没有?”
这货甩着头发说道:“全招了,而且你们可看见了,在审讯室里是他先动的手,这回咱们可是依足了程序。”
“你小子这不是走了狗屎运了么,案子办完,于局肯定要升你。”
“不升他升谁啊?上回于局不就专门把他保下来了么。”
“赶紧吧,快去和于局汇报去吧。”
小伙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脚下速度明显加快,冲着于老师办公室走了过去,直到门前,这才又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当、当、当。
小伙敲响了房门。
“进。”
他推门进入房间时,发现于局长不忙了,哪怕桌岸上卷宗堆积成山,还是稳如泰山的坐着。
“于局,问完了。”
“他承认了?”
“不止~”小伙兴奋极了,于老师却猛然间瞪起了双眼。
小伙子拉开椅子坐在了于老师对面,将笔录递过去说道:“这小子还挺嚣张,在审讯室跟我动上手了,结果让我俩收拾了一顿。我一琢磨,不能白挨打,就顺便审了,他全招了。”
“于局,原来佤邦最黑暗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邦康,是勐能,咱们邦康已经全部清除的园区,在勐能正如火如荼的发展着,就是这群人,败坏了咱们佤邦的名声。”
“还有小快乐,这东西在勐能是有统一管理和统一销售,弄得像个流水线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一个黑帮手里,这个黑帮的大哥叫面瘫。”
“不光有这些,还有人口拐卖,勐能有一家叫‘夜秀’的夜场,里面很多女人和两年前勐能的人口拐卖案件有关系,我上网查过,两年前的乔县长真的查获一起人口拐卖案件……”
小伙越说越兴奋,于老师慢慢低下了头。
“你给我站起来!”
于局长突然的怒吼,吓了这小子一跳,他不明所以的问道:“于局?”
啪!
这份笔录让于局长直接摔他脸上了,紧接着于局长从原地站起,伸手指着眼前的小伙子:“你他妈的……”
从不怎么说脏话的于局长,竟然开始骂人了。
“你他妈的……”
只是同一句脏话她骂了足足两遍,却骂不下去了。
是她,冲着所有民众高喊要带来光明的;是她,振臂高呼,要还邦康人民一个正义。
也正因如此,这帮小年轻才将她视之为偶像,供她趋势,任劳任怨。
这怎么按照你的方针查案,你开始骂人了?
这怎么触碰到最黑暗的区域,你突然翻脸了?
你还要脸么!
于老师整张脸如同火烧,在光明与黑暗之间,被彻底撕裂。
她都妥协了。
打算稀里糊涂过这辈子,就管好眼前一亩三分地儿,她认。
可老百姓送什么锦旗啊?
你个小王八蛋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让那小子嚣张一阵子,只把进出口口岸的贪污案办踏实了,按上手印不就完事了嘛?
“出去。”
于老师坐下了。
小伙子愣在了当场。
“滚!”
于老师一声怒吼之后,那年轻人转身气呼呼的推开了房门,平白无故挨顿骂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而于老师在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以后,真实的像是每一个经历过苦痛挣扎之后的普通人。
锦旗、荣誉降临时,她勇气十足的敢向一切黑暗宣战;
真出事了,又开始担心做出了接下来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招惹来不好的后果。
好像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从她在山里舍弃学生逃跑那一秒,就已经注定了这辈子也纯粹不起来!
于老师拿起了电话,将电话打到了一个人的手机上,等外面另外一个姑娘走进来,于老师才缓缓抬起头说了一句:“大弟的笔录,重新写,将这份笔录从档案里删除。”
那女孩看向了于老师。
“案件,要一桩一桩办,这一次,只办理到进出口口案贪污案截止。”
又一具身躯在办公室内充满了疑惑,于老师在此时咆哮着说道:“我说的话,你听懂听不懂?”
那女孩迅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录,转身走了出去。
仿佛听见了一声信仰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