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焱将车停在鱼塘附近的停车场,沿着小路走到鱼塘只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在等着他的人。
他脚步一顿,脑海里浮现在医院病房犹豫按响呼叫铃的那一刻,脚步越发的沉重。
时振霆坐在鱼塘前,鱼钩静静的置于水中,周围安静的沉闷。
池焱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像从前那样弄鱼饵,弄好就放在一旁的鱼饵盒子里备用。
这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时振霆教他的,此刻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跟丫头闹别扭了?”
时振霆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听上去和蔼轻缓,不是质问只是长辈关心的询问。
“……”
池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一次或许已经不叫闹别扭了。
“那丫头脾气倔,嘴越硬心就越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拿话扎人拿刀捅自己。”
时振霆叹口气,心里其实是有些自责的,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儿原本应该是个小太阳,开朗而明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她的母亲当着她的面从60层高的楼一跃而下?
还是从他把柳蔓菁母女带回家的那一天?
总归,是变了。
“不怪她,是我……”
池焱垂在两侧的双手握紧又无力的松开,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知道就好。”
时振霆毫不避讳的护犊子,说着将一旁桌上的文件袋递给了过去。
池焱盯着递过来的文件袋愣了一下,伸手疑惑的接过去打开了袋子。
片刻的安静后,池焱翻文件的手掩饰不住的微微发了抖,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你父亲就是为了这个,足以让他身败名裂赔上性命。”
时振霆平静无波的盯着水面没有看池焱,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池焱一页一页翻下去,越看心越凉。
“当年的事情是你父亲为了牟取暴利瞒着我做的,只是他没想到会出那么大的事故,等我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时振霆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目光依旧平静的盯着水面。
“所以,他才会……”
池焱虽然也从顾展鹏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当年的事,可真正看到事情的全貌还是震惊不已。
“所以,他才会想要我不声不响的消失,就像当年的贺书宇。”
说到贺书宇时振霆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那个让他爱的人恨了他一辈子的人。
可,他又确确实实欠了贺书宇一条命。
听到这个名字池焱也微微一僵,他让人查过,知道贺书宇就是贺泽年的父亲也是当年那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当年我找到这些证据去找你父亲对峙,他最后全都承认了,还说让我给他时间安顿好家人就会去自首,我一时心软答应了,说好了三天,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三天竟成了贺书宇的催命符。”
时振霆轻叹一声,当年他的妻子用怨恨的目光看他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说自己冤枉还是罪有应得。
“贺书宇的死是顾展鹏做的?”
池焱脸色逐渐灰败,随时疑问句心里却清楚顾展鹏绝对做得出来。
“这也是我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一件事,贺书宇死后你父亲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他说会把所有资产都拿出来作为赔偿,当时顾展鹏的新婚妻子叶芸,因为这件事流了产伤了根本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我终究是心软了。”
时振霆眉宇间浮出懊悔之色,这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心结。
池焱死死捏着资料的手指关节泛了白,想起时暖看向自己那个失望又冰冷的目光脊背发凉。
“你手里的这一份是原件,没有任何复印件。”
时振霆盯着开始猛烈晃动的鱼钩并没有去提抬鱼竿,只是自顾自的又补了一句。
池焱听着这话一时有些没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看看手里的文件又看了看始终没有看他的时振霆。
“是留着还是销毁,你自己做决定。”
时振霆伸手抬了鱼竿,一条不大的鲢鱼挣扎着被拉出水面,鱼被从钩子上拿下来又放回了水里。
“为什么?”
池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不认为现在的时振霆跟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如今还能有什么好交情可以让他再放过顾家一次。
“我们时家欠贺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所有的债就让我这个老头子来背,暖暖那个丫头必须干干净净,活的明媚平安。”
时振霆脸上浮上些许悲伤之色,他欠了贺书宇一条命,就连贺泽年也是为了救时暖搭上了性命。
“所以,是把这唯一的成局交给我来处理?”
池焱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心里却突然就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我就一个条件,永远别让她知道,永远护着她,永远偏向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时振霆扭头看向还有些怔愣的池焱,一字一句。
“好。”
池焱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答应,即便没有这些他也会这么做,只是美眉想到时暖现在对他的态度就有不免有些懊悔。
“记住你答应我的话,你别看老头子我现在这样,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天上地上我都会缠着你不放过你。”
时振霆听到池焱毫不犹豫的承诺稍稍放下些心,但还是又信誓旦旦的警告似的补了一句。
池焱心里顿时就五味杂陈,将人安全送回时家他坐在车里看着那份足以颠覆毁灭顾家的文件思绪万千。
忽的,一句话从他脑子里蓦的就蹦了出来。
“当时顾展鹏的新婚妻子叶芸,因为这件事流了产伤了根本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我终究是心软了。”
池焱脸色一凛,刚刚他整个人都在知道事实全部的震惊里没回过神,现在反应过来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去查一下顾云洲的出生记录。”
池焱给杨宁打了个电话,挂断后手指有节奏的翘着方向盘,脸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