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群惆怅的说:“可是我如何和归化营的人交待?”
郑秀珍回答说:“需要什么交待,他们本来就是俘虏,什么时候胜利的一方还需要和失败的一方交待了吧?我们需要的是他们的战斗力,在前面填坑也是战斗力吧?与其让上面的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内乱,还是牺牲他们最好。”
李星群恍惚间想起了以前看的一部叫《投名状》的电影里面,就围绕了一段杀降的剧情,现在何其的相似。李星群抿了抿口水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全都牺牲。”
赵新兰想了想说:“这样吧,这一次京兆伊府知府守城有功,把他提拔上去,他上去之后就让你暂代京兆伊府的知府,这样你也有足够操作的空间。”
郑秀珍有些着急的说:“可是公主。”
赵新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也很为难,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身为公主我做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对朝廷就说这六万人我在控制,父皇如果不信,短时间也不好出手。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过年了,今年过一个好年,过了元宵节就东进太原府,一鼓作气拿下太原府彻底结束北方的战事。”
郑秀珍点头说:“既然公主你做出了决定,那么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星群你说的呢?”
李星群犹豫了一下说:“我就是永兴军路的人,能够出任知府吗?”
赵新兰回答说:“只是暂代,主要是为军队的后勤做贡献。这样也算合理解决俘虏的问题,打着运送粮食的问题,就能留下部分的人,你也好交待。”
李星群知道赵新兰为自己让步很多了,所以说:“我肯定没有意见,多谢新兰姐了。”
赵新兰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她抬手轻轻理了理李星群鬓角微乱的发丝,目光温柔却透着坚定,“明日我便拟旨昭告,你先回营安抚人心。年前这段时日,既要筹备粮草,也要留意军中动向 —— 那些老臣怕是不会轻易罢休,定会想法子试探。” 郑秀珍闻言,默默将案上散落的密报重新收进漆盒,烛火映得她脸上阴晴不定,似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暗流。
夜色深沉,京兆伊府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李星群离城不久,种师道便匆匆求见,铁甲未卸,披风上还沾着残雪。他大步跨进书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尊怒目金刚。
“公主!为何放李星群回去?” 种师道抱拳的指节发白,“此子拥兵自重,若不趁早...”
赵新兰放下手中的兵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冷艳的面容上:“能和平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搞得剑拔弩张呢?” 她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太原府的位置,“如今女真虎视眈眈,西齐也在蠢蠢欲动,内耗只会让大启万劫不复。”
种师道急得跺脚:“可是李星群会甘心吗?公主您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他麾下六万降卒,一旦...”
“够了!” 赵新兰猛地转身,凤目圆睁,“我已经说了,这一次就这样吧!你们那边修整得怎么样了,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就直接出兵太原!”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种师道喉头滚动,面露难色:“可是公主,朝廷还没有下达直接命令吧?贸然出兵,恐遭非议。”
赵新兰冷笑一声,从案头拿起一枚刻着 “永兴军路招抚使” 的令牌,在手中轻轻敲击:“我身为永兴军路招抚使,主管所有的军政财务,除非朝廷下命令不让我前进,那么我做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她眼神锐利如鹰,“别忘记了我们的援军可还在太原府附近战斗!完颜皇太极的五千骑兵,可不是吃素的。”
种师道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他望着赵新兰坚定的背影,心中既担忧又无奈。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李星群安然无恙的返回军营之内,反而让萧信等人有些不安。暮色中,营帐内烛火摇曳,李星群将萧信、萧宛、萧屋质为首等国将领邀至主帐。目光扫过三人紧绷的面容,缓缓开口:“上头的意思,诸位的待遇肯定不会差,官阶、俸禄一概从优。但底下的兄弟们......”
萧信的狼头刀鞘重重磕在毡毯上,溅起几点尘埃:“将军直说便是!”
“六万兄弟,怕是要打散重编。” 李星群话音未落,萧宛已攥紧腰间短刃,萧屋质的喉结剧烈滚动。然而当听到自身前程无忧,三人对视一眼,眼底虽有顾虑,却都抱拳沉声道:“一切听凭将军安排。”
李星群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重重叹出一口气。夜风卷着帐帘扑进来,吹得案上文书哗哗作响。“既然你们都不争取,我也很难争取。” 他喃喃自语,随即招来传令兵,开始着手将六万人马拆分为三营,分别交由亲信将领统带。
三日后,李星群正伏案清点房屋地契,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红印刺得他眼眶发酸。忽听帐外传来脚步声,军师李助撩开牛皮帘,手中握着一卷泛黄舆图:“大人,关于分地的事情,我有想法。”
李星群放下手中的文件,挺直脊背看向对方:“军师你请说。”
李助说:“直接安排他们和京兆伊的百姓在一起非常的不妥。”
李星群疑惑地说:“为什么这样说?”
李助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回答说:“明公你考虑过他们契丹人围攻了京兆伊府足足半年多的时间,那么长的时间,攻城那么多次,城里的百姓会不会对这些契丹人产生仇恨?原本就是两个种族,加上攻城的仇恨,您说说他们真的能友好在一起吗?到时候经常产生矛盾,怎么处理?帮谁?加上一些热血的武林人士,最初还能理出谁有道理,可当所有的矛盾爆发的时候,就谁都有道理,谁都没有道理了。如果放在平时,凭借明公你的才能,和平时期也不是不能调节,但是现在还在战争期间,就非常的尴尬了。”
李星群沉默了:“军师你说的有道理,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没有考虑到,军师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希望军师你能教我。”
李助回答说:“目前来说肯定是稳定最好,公主不是承诺说您日后为太原府的知府吗?太原府被萧宗真占领了两年,很多原来住那里的汉人肯定土地都失去了,我们可以把现在的契丹人安排在那里。相信太原的战场打下来之后,契丹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现在可以把靠近太原府的土地给契丹人,我也知道土地肯定是不够的,这样才能表现奖赏机制的重要性了,肯定只有明公您规定的红领巾和三道杠才能优先获得土地。”
李星群沉思片刻说:“军师先生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按照军师大人说的话去做吧。”
腊月廿九,寒风裹着细雪掠过军营。李星群站在被红绸装点的高台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士卒,手中攥着的地契被冷汗浸湿。远处京兆伊府的城墙上,尚未拆除的攻城器械残骸在暮色中影影绰绰,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曾经历的厮杀。
“获得红领巾与三道杠的兄弟出列!”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名契丹士卒昂首阔步上前。当刻着官印的地契逐一递出时,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骚动。
“凭啥他们能拿地?不就是多擦了几次兵器!” 角落传来粗粝的抱怨。
“你懂个屁!上个月突袭女真营地,阿骨打脖子上的红领巾都被血浸透了,这地他拿得!” 有人立刻反驳。
“可咱们也卖命了...” 另一个声音弱下去,随即被此起彼伏的议论淹没。
“看到没?戴三道杠的连宅子都有!” 前排士兵捅了捅同伴,“听说李将军定下规矩,救过伤员、拾金不昧都能记功,攒够次数就能换红领巾...”
“早知道我也把捡到的玉佩交公了!” 有人懊恼地拍腿,“等开春练兵,我天天第一个到!”
李星群静静听着台下的躁动,指尖摩挲着腰间虎符。当最后一份地契发完,他突然提高声音:“没拿到地的兄弟听着!元宵过后,太原之战谁能斩敌立功,双份田契!” 欢呼声瞬间撕破风雪,归营路上,士卒们纷纷扯下破旧布条,学着 “红领巾” 的模样系在肩头。
当夜,李星群顶着风雪叩开王家大门。面对家主 “战时借银,何时能还” 的质问,他解下玉佩重重拍在案上:“待太原收复,定当连本带利奉还!” 寅时三刻,书房烛火摇曳,账本上 “暂借王氏银三万两” 的字迹尚未干透,远处已隐约传来零星的爆竹声 —— 新年的脚步近了,而归化营的土地纷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李星群这边的行为,监军王守忠一直看在眼中,之前之所以没有发作是因为当时不适合发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 “罪证”,那么就是时候出手了。王守忠将书房门窗紧闭,青铜兽首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却掩不住他眼中的阴鸷。
他铺开御用黄麻纸,狼毫饱蘸朱砂,落笔时故意颤抖手腕,暗红墨汁如血滴般晕染在纸面:“臣启陛下:今有李星群居心叵测,效田氏篡齐之故智,以土地为饵豢养契丹降卒,六万虎狼皆唯其马首是瞻。更纵容麾下强占百姓膏腴之地,秦商巨贾十室九空,所掠财帛尽充私库。其治下归化营不奉朝廷号令,只知有‘帅父’而不知有陛下!长此以往,北疆恐成国中之国,大启社稷危如累卵!臣冒死直谏,恳请速夺其兵权,以绝后患!”
字迹力透纸背,朱砂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王守忠对着奏折反复诵读,读到动情处,竟挤出几滴眼泪,将纸面洇得愈发斑驳。他将奏折装入鎏金错银的密奏匣,以皇家专用的龙纹蜡封印,又在匣中暗藏一枚刻有李星群私印的木牌 —— 那是他暗中命人伪造的 “谋反铁证”。
“八百里加急,务必三日内送达御前!” 王守忠将密奏塞进心腹手中,袖中滑落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若此事办妥,本监保你官升三级!” 看着快马消失在夜色中,他摩挲着案头的弹劾副本,冷笑出声:“李星群,纵使你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这必死的杀局!”
京城这边,赵受益看到了王守忠的传信,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扫视阶下群臣,冷声询问:“李星群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司马君实整了整官袍,上前一步躬身奏道:“陛下,臣观西北局势,萧宗真屡遭重创,其精锐折损过半,河套防线更是千疮百孔。如今隆冬已至,粮草匮乏,正是其元气大伤之时,绝无南下之力。若此时命公主撤兵,既免生灵涂炭,又可省下每月十万石粮草的巨额消耗。况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李星群麾下归化营鱼龙混杂,六万降卒若长期拥兵在外,难保不会滋生变数。”
晏元献紧接着出列,手中笏板叩地有声:“臣附议!西北不过边陲一隅,纵使收复太原,每年亦需调拨大量钱粮戍守,得不偿失。反观东南方腊,占据江南膏腴之地,截断漕运命脉,致使国库赋税锐减三成!若能将西北军费转投东南,不出半年,必能荡平方腊之乱。届时,陛下既可得江南财赋,又能腾出手整顿军备,此乃‘舍鸡肋、取熊掌’的明智之举啊!”
谏议大夫苏明允亦上前,言辞恳切:“陛下,昔年汉武帝北击匈奴,虽扬威塞外,却耗尽文景之治积累的家底;反观宋真宗澶渊之盟,以岁币换百年和平。如今我朝内忧外患,正该效仿古贤,以和为贵。西北之地,暂时委曲求全,待国力恢复,再图进取不迟!”
就连一向主战的韩赣叟也长叹一声:“东南匪患日盛,百姓流离失所,钱粮赋税大半化为战火。若执意攻打太原,粮草、器械、兵源皆需从各地抽调,届时百姓负担更重,恐生民变。臣以为,暂且议和,确是无奈却务实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