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罗依心里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可莫靖川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罗依知道，男人不想说的时候，还是让他憋着的好，等自己憋不住了，自然不用拷打，也能吐口。
所以，她耐着心，数着天边的星子，一颗两颗连成线。
……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车子停在高速路旁的休息站。
场地空旷，周围一片荒芜，偶尔有过路车，也只是光线一闪，继续前行。
四面平野，微弱灯光，这里就是要说心里话的地方吗？
罗依笑眯眯地等着。
莫靖川拉开驾驶座的椅子，解下安全带，他落了半扇窗子，晚风徐徐。
莫靖川讲述的声音，拌着夜风，也带着飘渺感，钻进罗依耳朵里。
那事发生在莫靖川八岁，如今想起来，他仍旧觉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到可以感受到当时的冰冷。
最后一场春雨即将落下，头顶闷雷滚滚。
四十八个堂口的话事人都到齐了，他的父亲就坐在上首，母亲跪在堂下，众目睽睽之下，曾叔朗声唱着家法。
“背叛首领，万死莫辞，夏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莫靖川从门缝里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母亲低垂的脸，露出一个凄然的笑。
她说：“我出轨固然无耻，可你呢，莫豪，你不是也到处找女人，我们不都是背叛者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父亲没有说话，莫靖川看不见莫豪的表情，可却听见满屋子的男人们，纷纷议论——
“万事都讲个规矩！出了这种事，首领还要护着她吗？！”
“没错！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给首领生了少爷吗，这么多年一直不驯，首领不可以再偏袒！”
“首领不要心软！不然以后难保不带坏了少爷！”
自古，勤王清君侧，留子去母这种呼声，都是裹挟着众怒而来，吃人喝血不在话下，上者最后都会在被逼入死巷后，束手就擒。
外头，雨滴终于落下，顷刻就一片滂沱之声。
莫豪终于下令：把夏意带下去，按家法处置。
众怒平息。
夏意被架着胳膊被带走的时候，美艳的脸上，依旧毫无惧色，她看着莫豪，目光清浅，狭长的眼尾，一翻一动，给美艳的脸，平添了一抹生动。
这世上美人虽多，可敢跟莫豪叫板的美人，却只有她一个。
她叫夏意，夏意，是炽烈的夏天之意吗？
那没有了夏意，莫豪这一生的夏天，恐怕再也来不了了……
那一晚，夏意就被带进了密室。
密室里发生了什么，莫靖川不知道，但后来，他被父亲叫到了书房，不过才两天不见，莫豪已经鬓边染霜，人一下就显老了。
那也是莫靖川见过的最严肃的父亲。
“靖川，以后你没有母亲了。”
“她死了吗？”
八岁的男孩已经褪去了稚嫩，他只问自己在意的问题，不露出任何情绪。
莫豪顿了一下。
“对外，她一定要死。但她到底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我不想，也不能杀她。所以，我找了具差不多的尸体替了她，今晚她已经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