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年,事情早已尘埃落定,至于狐王有私生女一事,终究只是同族传闻而已。
不久,狐王与族中另一女子所生的胡宗旭长至幼年,由于胡宗旭一直崇敬侯虎的力量,所以儿时就总找机会为侯虎做事。
他频繁出入侯虎居所,也就有了接近王姬的机会,一来二去,胡宗旭与子妥自年幼时就互相生出好感。
胡宗旭不爱子媚,乃是他与自己的妹妹天然相斥,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狐王却从中察觉到了危险。
若有一日,同族知晓玄狐之女藏于两位王姬之中,再凭借胡宗旭之深情,则立刻可以拆穿此中隐秘,这可如何是好?
狐王继承了老狐王的足智多谋,既然不能违背父王与妻子的离世之托,不能将二女之形态变换,那就在自己儿子身上做法。
自此,他刻意培养胡宗旭的审美观念,使胡宗旭无限接近人类之好恶,并且使之尽早摒弃了狐狸在心智未开之前,会以丑为美的习性。
狐王此举之深意在于,以子妥之美貌,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是玄狐之女,如果若干年后,同族发现胡宗旭爱上子妥,则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一段兄妹相恋的惨剧,不但不会干涉,反而会保持静默。
王姬年幼之时,狐王化身为老狐王当年所扮之巫师,在子妥与子媚相继迎来生辰之日,特意出面复诊,并借机送上两颗灵丹——他自称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可于旧疾复发之时服用。
妇好信以为真,自是对狐王感恩戴德。
其实狐王是以复诊为名,断了子媚的修炼根骨,使其灵力渐失,越发普通;同时给子妥输送灵力,教其独门幻化之法,祝其早有所成。
他的心意便是将所有隐患都埋于子妥身上。
子妥的那枚灵丹并非只为保命,更多是为保全秘密:只有一半治疗作用,另一半则带有禁制。
如若同族察觉,定会以为灵丹内的禁制是为封印玄狐之力所设。
如若子妥自己察觉,定会因为无法解除禁制而继续受狐王所控。
只有子媚那一枚,才是真正集上古狐族灵力的保命之物。
这还不够,狐王授意胡宗旭将部分秘密告知子妥与子媚,只是未透露父女之事。
这样做的目的是误导两位王姬,让子妥以为自己是被狐族所青睐的那位——既有灵力与幻化之力,又为妇好长女。
而子媚由于没有灵力,又未得狐族力量,自然会对狐族产生戒备。
但狐王没预料到的是,姐妹俩情比金坚,自小毫无隔阂,且子媚时常告诫子妥,让子妥谨慎使用灵力,且不要与狐族产生过多关联。
若非子媚谨慎,恐怕子妥早已被同族盯上。
狐王打得一手好算盘,本想让姐姐为妹妹抵挡暗箭,结果倒成了妹妹为姐姐扔掉明枪。
傅说听完了这一番叙述,纵是他驰骋万古,见识广博,竟也久久未发一言。
狐狸一族机敏至此,如若上天再给其龙族一般的尖牙利爪,怕是自然万物都要被其纳为己有。
难怪玄狐不受待见,此族已如此狡猾,甚至快要立于巅峰,就更容不得再有另外的智慧生灵融于其族,夺其地位。
可转念一想,狐王这么做也并无大过,承继仁慈之心,护其族类长久,智保女儿安稳……
就说以二女替换王姬这件事,自己不也是这么做的么?自己当初也是降至奴隶之人即将夭折的幼子身上,才换得如今这副年近八十的皮囊。
万物为求生存,各显神通本已不易,如若还能有些仁义之心,旁人又怎忍心苛求?
傅说旁观者清,献上了一句中肯的话:“老狐王求仁不易,但少了勇斗之心,于是事态至此;狐王你是求仁求勇,二者兼备,更为不易。”
说完,他从袖口抽出写有“敏”字的玉坠递给狐王,想来子媚真名乃是“胡敏”。
狐王接过玉坠,并将玉坠贴近胸口,同时琢磨起傅说的话,立时泪流满面,毫无英武之姿,俨然成了山谷中被巨石砸伤的大孩子——四下无人,终于可以痛哭一场。
多少年了,即便是从胡宗旭口中也未听到如此质朴之言,既承认了他的担当之勇,又夸赞了他的补漏之能。
傅说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看他哭了一阵。
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自谦一番:“我是为年少时之情义而担责罢了,荣辱各半;反观圣相,为大商文治一生,如今却还要立下武功,当真奇伟。”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一番赞美,并不会察觉到什么,但傅说敏锐异常,他听到话末“武功”一句,当即有了自己的判断。
“狐王说哪里话,你此次前来,想必是为达成彼此联合一事。以今时之兵戈略起,止息将来长久之兵戈,你这也是武功一件。”
狐王暗叹:“这傅说毫不吃亏,之前他许以承诺,放一部分良善之狐进入凡间安居,如今却是在向我索取条件了——而且是与战事有关之条件。”
谁叫狐王已被傅说的气度所折服,他此刻只能和盘托出:“圣相,我此次前来,于紧急之时带来步战协同之法,还请过目。”
傅说一喜:“哦?”
狐王从袖口抽出一沓画布,上面详细记录着步兵与战车如何配合的方法,关键之处还有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