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荣隐约记得,“右学”应该是殷商时期的大学,据说当时还有很多邦国的留学生在此就读。
如今祖庚以“右学”之名来抬高小荣,小荣感到欣慰,于是更要将一腔热情抒发出来:“禀王子,水患未波及远处,须提前疏导,否则水势回转,先前防备亦会冲毁。”
祖庚被小荣提醒,于是双眼放亮,紧紧握住小荣的手:“可有疏导之法?”
小荣感觉到手上传来热流,急忙说道:“有!开源——向更远之地开源!”
已经有臣子听明白了小荣的意思,但他们看到祖庚如此呵护小荣,虽然内心不悦,但也尝试着将怒气适当收敛。
有一位臣子走了出来:“说来容易,客商方才已经言明,四维皆是阻碍,如何才能开源而获取利益?”
小荣虽被质问,可心里倍感高兴:能这样发问,说明有些人还是认同向更远的地方发展经济的,看来聪慧的臣子哪朝都有啊!
小荣并未松开祖庚的手,而是只把脑袋转向提问的臣子:“人不能,水能。”
众臣一头雾水。
小荣这才放开祖庚的手,稳稳解释道:“水可成洪,亦可平静。若以静水之势,缓缓流向远方,不管是再厚之城墙,也可以绕行;不管是再悍勇之敌人,也不可强堵!”
已经有臣子在悄悄表示附和,只是他们碍于大多数臣子的敌意,才不敢公开支持小荣。
祖庚若有所思:“静水……绕行……依客商之意,是要暗中派人发展远行之商道?”
小荣重新抓住祖庚的手:“王子明臣之心意,臣虽死亦无悔。”
祖庚赶忙抽出手来拍拍小荣的肩膀:“莫要言死,客商之福,乃我大商之福,既已言明,可有详见?”
小荣刚想展开讲解,可人群中又冒出一人:“客商言我水患,实乃偏颇也!想我大商,途经江河无数,若有断流,引别处之水相济即可,为何要行暗河远游之事?长此以往,水流远而舍近,民财物力所余几许乎?”
连祖庚的问话都被打断?
祖庚冲着小荣摇摇头表示无奈,毕竟朝堂议事,他也无法治这臣子任何罪过。
不得已,小荣又去跟这名臣子辩论:“诸般河流,水力看似一致,却断然不可共存。若一出事,就将湖河之水相抵,岂不等同于文官上战场,武将写文书?”
仅此一句,那名臣子便低下了头。
小荣刚想歇一下,可又有人上前发问:“水不同也,不可相抵,诚然如此,可鱼虾、泥沙之类,若有交换融合,不需多少时日,亦可相生相亲也。”
小荣无奈道:“他乡之民,若非灾荒遭乱,定恪守其室;殷都贸易之民,若往他地,亦为一时取利也,其必择日而返还殷都。平白无故,焉有两地之民换地换家之举?若有缘故,如同水中鱼虾,定被外力驱赶也。我大商之民,一有变故,小臣不迎难纾解,反而驱赶其去往他处以避患乎?如今王子在此,你究竟驱赶几城几地之民,皆可记录,好供诸位效法。”
这位臣子见小荣摆出王子,也不敢再造次,灰溜溜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荣见一时无人发问,自顾自解释道:“天有大雨,自上而下,此利乃为大利,可供江河之水充盈;若无大雨,仅凭江河自行积蓄,则可存一时之水,干旱之忧患仍在。人不可指天而命雨,亦不可只顾眼前江河,只有近处疏通河道,且远行找寻商道,一来维护旧江河,二来探求新江河,二者兼备,才能宽阔我大商之水源,使活水长流,使民不惧干旱。”
又有臣子憋不住,给小荣问出难题来:“客商之水如何成为活水,当真胜过此地之水?”
小荣用心意通知龙文州:“大哥,我得借你族人织过的衣服一用。”
龙文州先是挤进人群,然后手握项坠,从低处拿出一件华丽的鲛绡织品——并不太大的披风。
“小荣,这件披风唤为‘龙纱’,沾水不湿。”
“好,知道了。”
接下来,小荣从龙文州手上取过衣服,还没等他大做文章,就有臣子伸手摸了起来。
“这质地,太过华丽也!”
“果然品质超群,若是集市售卖,怕是抵得上一座房屋也!”
“一座房屋?我出五座!”
小荣将一杯水倒在上面,结果众人更是争相抬高了价码。
小荣想将这件披风献给祖庚,祖庚却坚持不受,于是他只好还给了龙文州。
龙文州接受披风时异常恭敬,想来那是他的家族礼仪,而众人见状,皆认为他是小荣的跟班。
小荣深知趁热打铁之道:“诸位,类似此披风之物品,远方尚有许多,只是需要建立不畏艰险之商队,方可收获满满。我所建立之商队,不用大商资财,不用大商护卫,反扬大商之名,反供大商之需——当然,我也从中抽取部分利益,并求一巫史官职——据我所知,此官职可长久在外奔波。诸位莫怪我贪婪,一切都是为求便利之举。”
这番话是他早前在山谷之中就思考过的:若是手下之人不要好处,尚且有人相信;可若是自己不要好处,那么这项举动将来所遭受的非议就会更多。
将来如果赚取了丰厚的利益,有人指责钱财去向,都会怀疑到他本人——那样一来,起码可以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好!”祖庚拍了一下大腿。
“甚好!”有的官员附和道。
“客商所言确为高论也,而其德亦高于此论也!”也有人如此评价道。
有的臣子见祖庚及众人如此赞叹,也都敢于冲破心理防线,纷纷为小荣叫起好来。
待叫好之声减弱,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正是之前惹怒过祖庚的腹语:“大王疏导近处,你却亲辟远处;大王只可治水,你却治陆地大洋?求财之人高于求贤之人,客商未免失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