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森兄,刚才那计策当真是高明啊。把他家人握在手里,郑海就算真没做,也不得不认了。”
贺远率先打破了沉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由衷的赞叹道。
“愚弟我今日算是又学到了一招,佩服,佩服啊。”
“呵呵,贤弟你太客气了。我这点微末伎俩,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毛森闻言摆了摆手谦逊了一番,但随即他放下茶杯,目光又变得玩味,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贤弟你在绍兴,辅佐孙连仲司令一举打下乍浦军港,那才是真正的惊天大手笔,是愚兄我望尘莫及的真本事啊!”
“要说学习,也该是愚兄向贤弟你多多请教才是。”
“不过嘛,贤弟,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愚兄我也就直说了。”
毛森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变得严肃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道:“你我终究都是咱们军统的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乍浦军港的事情……你又何必非要和孙连仲他们站到一条战线上去,死保着不放呢?”
“毕竟,孙连仲的顶头上司,那位李长官,和咱们代老板之间的恩怨……贤弟你应该清楚吧?”
贺远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轻轻点了点头。
“嗯,关于此事,愚弟倒是也略有耳闻。”
“听说当初在广州,局座奉委员长密令,亲率精锐前去刺杀李宗仁。只可惜那李宗仁似乎早有防备,两次行动都未能成功,反而让他逃过一劫。”
毛森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贤弟你应该明白,我们和李宗仁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现在试图和孙连仲他们搞好关系,甚至不惜为了乍浦军港的事情,和局里唱反调,这不仅不可能成功,更是完全没有必要!”
说到这里,他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语气笃定而又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
“只要你坚定不移地站在局座这一边,以你的能力和功劳,将来不用多久,想要的一切局座自然都会给你。”
“你又何必去冒这种风险,掺和到那些不该掺和的事情里去呢?”
而听完毛森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贺远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尴尬之色。
“善森兄今日直言提醒,愚弟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就听您的,今后关于乍浦军港的任何事情,愚弟绝不再插手分毫,一切全凭局座和善森兄你们定夺就是了。”
“呵呵,贤弟能如此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毛森见贺远如此“上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中的那份戒备也悄然放下了几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再次一转,带着几分拉拢的意味低声道:“如今局内也是多事之秋,贤弟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周志英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仗着局座的一时信任,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愚兄我这次回来,除了奉命处理一些杂务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要想办法将这个女人彻底扳倒!”
毛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周志英别无二致的自信与得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贤弟,你我联手,内外呼应,定能将她打回原形!到时候,毛主任那边也一定会记下你这份大大的人情啊。
“如此一来,贤弟你在局内的地位,岂不是又能更上一层楼么?”
毛森的想法也是很简单的,甚至可以说和周志英是如出一辙。
如今这局面虽然混乱,但也正是自己大展拳脚,重新夺回权柄,甚至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贺远虽然并不是自己老乡,但看现在这样子他也是黔驴技穷了,对目前的局势压根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和解决办法。
而只要利用好他这颗棋子,将周志英扳倒,那所有的大功劳,自然也就都归自己一人所有了!
然而,就在毛森心中得意,畅想着未来美好蓝图之际,贺远却突然伸出手,将桌子上那下到一半的象棋棋子重新拿了起来。
“善森兄,我看这外面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咱们这盘棋还没杀完呢,不如继续?”
毛森闻言随即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道:“哈哈,好!贤弟有如此雅兴,愚兄自然奉陪到底!”
他伸手拈起一枚“炮”,在指尖摩挲着,眼中带着几分自负的笑意。
“不过贤弟你可要留神了,我这棋艺,可是跟真正的高人学过的,小心一会儿输得太惨啊。”
棋盘之上,楚河汉界分明,二人杀得是难解难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小时悄然而逝,毛森脸上的那份淡然自若,渐渐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所取代。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三局,四局……
棋盘上的局势几经变换,但他竟然连一局都没能从贺远手中赢下来!
这让毛森心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那半盘残局,自己还稳稳占据着上风,眼看就要将死贺远,怎么重新开局之后,自己反倒处处受制,节节败退了?
这小子的棋路,似乎变得飘忽不定,却又暗藏杀机,让人防不胜防!
而就在毛森心中惊疑不定,准备再开一局找回场子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清晰的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便传来了李忠海那略带几分疲惫的声音:“报告两位长官,卑职回来了。”
“进来吧。”毛森闻言,精神一振,暂时将棋盘上的失利抛诸脑后,沉声应道。
房门被推开,李忠海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尴尬和无奈。
毛森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便已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伸出手,直接问道:“供词呢?拿来我看看。”
“呃……这个……”
李忠海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回禀毛站长,是卑职无能……供词的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