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佛界?”
闻言,靖沧浪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是不知道西佛界是什么,他好奇的是对方对自己隶属的描述,只说了西佛界,却不说具体的组织。
而在旁边的情公子,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并且直接问出来的。
“吾说这位大师啊,你倒是说来自哪啊!”
“……吾已经说了。”
释天苍也被对方的问题给问的不解,以他的理解,自己刚刚已经说清楚了。他以为是对方没听清楚,于是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吾乃释天苍,隶属西佛界。”
“对啊,这个你刚说了。”
情公子也开始懵了,他们之间到底是谁说话不清楚?
“但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是西佛界的哪里?是西煌啊,还是西莲寺、灵云寺?”
“西煌……”
看释天苍的表情,就好像没听过这些东西一样,不过还好,情公子说的词里有一个他熟知的。
“阁下说的可是西煌玉圣?那便是吾之师父。”
“西煌玉圣?西煌佛界有这么号人吗?”
明明他说的西煌是个组织,怎么到了对方嘴里就变成一个具体的人了?而且他给正道打工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过西煌佛界里有什么西煌玉圣。
“西煌佛界又是何处?师父他乃西佛界之主,不曾再开辟其他组织。”
一个说组织,一个说人,两边这交流可谓是牛头不对马嘴,谁也听不懂谁说话。
“这位大师啊,西煌创始人是尊佛宿何年,而且人家出身灵云寺,咱们活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情公子都问麻了,这人说的东西他怎么一个都没听过?要不是看在这也是位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身上还有伤,他真的很想拿扇子柄敲敲对方脑袋,看看里面长的是不是跟自己不一样。
不过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靖沧浪意识到了什么,单凭眼前这位佛者身上的深厚内力,还有刚刚寥寥几招就展现出来的可怕修为,他大胆猜测此人在佛之一道的上成就能与净琉璃、一页书等人相当,是位年龄和辈分都不知几何的大前辈。
他的好友一灯禅就是佛门中人,曾经也是走到了一定地位的,只是现在自诩为退休人士,但却依然喜欢多管闲事。
一灯禅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话唠的人,但也绝对算不上话少,佛界曾经的历史靖沧浪也是听过不少,比如在很久以前,西佛界还是一个整体,并没有衰落又细分。
虽然释天苍这个名号他也没听过,但如果对方真是千万年以前,甚至更加久远的西佛界佛者,会说这些不符合常识的话倒也情有可原。
“前辈不知西佛界已经被细分?”
由此,靖沧浪问出了一个能直接证明自己判断的问题。
“细分?”
“是,如今西佛界由不同组织分治。”
“……西佛界果然还是没落了。”
许是终于意识到了外界的沧海桑田,释天苍心中闪过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声满怀无奈的叹息。
“是吾无能,没能挽救西佛界。”
靖沧浪和情公子在这位不相识的佛者身上看到了历史的厚重感,也不知对方与世隔绝了多久,竟然连大部分常识都不知道。
“对了,摩诃孽!”
只是佛者心中的悲伤还未宣泄多久,又立刻意识到此时不是伤怀的时候,纵然此刻的西佛界中可能再没有认识自己的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也不能耽搁。
“吾必须去阻止摩诃孽……呃……”
释天苍心中着急,想尽快去追早已走远的魔僧,可他的动作太急牵动了内伤,差点再一次摔倒。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追上摩诃孽也无济于事。
“前辈不如先与吾二人同行?或许其他佛门中人能给予你帮助。”
因为释天苍和摩诃孽这个插曲,两人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都不知道八面鬼戎有没有对被困住的人有所加害,但看释天苍这个情况,靖沧浪也不放心把人这么留在这里。
虽然年代久远,但毕竟都是西佛界的人,或许释至伽蓝他们会认识此人,至于那名被称作摩诃孽的魔僧,这个名字靖沧浪也听过,一灯禅曾在南海碰见过他。
“……好。”
释天苍也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思虑再三,最后同意与两人同往。自己实在是与世隔绝了太久,不知如今局势,身边更没了曾经的众位同修,师门更是早就被毁的面目全非。
如果跟着这两个后生能联系上西佛界,不仅是自己的身份,也有利于往后对摩诃孽的追查。
“我们耽搁了太久,恐怕一灯禅他们已经到了。”
靖沧浪估算的没错,一灯禅他们早就到了,甚至还出了更大的变故,陷入了一场恶战。
“呃啊!”
幽绿鬼气之下,两道身影横飞出去,实力具有明显差距的法畏金刚,还有功体被毁去一半,只剩下残缺功力的释至伽蓝,这样的两人根本无法抵抗几乎全盛的八面鬼戎。
更致命的是,他们曾经同属一门,师兄弟们朝夕相处,作为师兄的八面鬼戎对两人的战斗习惯了如指掌,可对于早已不是圣怀者的八面鬼戎,释至伽蓝他们始终留有一份陌生。
“圣衡者!”
眼见两人被击落在地,一灯禅也顾不上背后危不危险、会不会遭暗算之类的了,直接冲进中央来到释至伽蓝的身边。
此时法畏金刚也受了严重的内伤,虽然能重新站起,但想再去扶同样重伤的释至伽蓝,恐怕是没这个力气了。
借着自己还有些力气,一灯禅赶紧去搀扶摔落在地上,已经满身血污的释至伽蓝。
令他意外的是,明明自己已经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原本出手狠厉的渡末莲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就静静看着自己闯入战场中央,看着他将释至伽蓝从地上扶起来。
“释至伽蓝,酆都门开。望佛,稳行。”
看着渡末莲将杀气转向释至伽蓝,一灯禅才意识到对方原来不是单纯的放行,而是在等自己走到和释至伽蓝法畏金刚一样的位置,这样渡末莲和八面鬼戎就能一起对付他们三个。
“吾决不能倒,尊佛遗命,吾必须贯彻。”
一身圣功遭受如此重创,连站立的身形都无法稳定,血污染红胸前白衣,释至伽蓝仍不愿退后一步,他是西煌圣衡者,如果他倒了,西煌便也没了希望。
只见释至伽蓝抬起双手再次施展法印,他调动体内仅剩的佛力,因强行运转内力,身上开始冒出大量蒸汽。
“三印齐转·普渡慈航!”
随着佛者以自身半毁功体强行施展极端之招,更多的鲜血破开他的身体,从各处流出,在浅色的衣服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不可啊圣衡者!”
一念不负师命,一口含血搏命,纵使眼前毫无胜算,心向吾佛,地狱忧是光明路。
“阿弥陀佛。还请两位,护其他人平安。”
到了这种时候,释至伽蓝仍然没忘外围的铁手追命等人,自己与八面鬼戎这一搏定然声势极大,因此在最后一刻,他嘱咐一灯禅和法畏金刚护好他们。
毕竟归根究底,还是西煌与鬼狱的恩怨连累了他们。
“鬼戎六变·怒魄烽关!”
见释至伽蓝已有拼死之意,八面鬼戎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然窃笑,在从前,二人实力相当,他不但奈何不了对方,还在对方的胎藏曼荼罗上吃了大亏。
现在不同,对方不但失去了胎藏妙法,连那一身圣功都毁去大半,纵有拼死一搏之意,在八面鬼戎看来也只是最后的无能挣扎。
八面鬼戎踏着磅礴回鬼气对上释至伽蓝,明明刚一对上,鬼气便有要吞没佛威之力,他算的没错,此时的释至伽蓝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不再是相当的对手,而是八面鬼戎单方面的压制。
最终一击,双方生死形势已现,释至伽蓝不敌鬼力之能,就在他即将被八面鬼戎扼住咽喉之时,远处一道金光飞速射入战场,方向正是两人之间。
“醒圆明·一点证菩提。”
在这最惊险的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八面鬼戎的手腕,来者一头棕发飘扬,金光环绕四周,一时之间,释至伽蓝这边佛力大盛。
“砰——!”
爆炸之后,双方各自分开,侠菩提扶着力竭的释至伽蓝落回一灯禅和法威金刚的身边,不管是谁,都对场中突然出现的人感到诧异。
“侠菩提!”
手下突然暴涨的佛力灼伤了八面鬼戎的手心,没想到在自己即将手刃心中大患的最后一刻,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甚至这个阻拦自己计划的“程咬金”,也是八面鬼戎心中最想铲除的人之一,只是比起身背要职的释至伽蓝,侠菩提更加难对付。
论从前关系,对方只是尊佛的一个外门弟子,无法用圣怀者的身份跟对方套近乎,而且如今侠菩提几乎是半退隐的状态,大部分事务和权利都给了自己的弟弟,行踪捉摸不透。
甚至曾有人言,以十佛之成就,竟还在尘寰中修为,久未循佛而去,实在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
在铁手和追命那里,四个姑娘来到他们身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们实在不知要如何理解。
他们原本都快要进城了,侠菩提行至中途突然改道来此,正好撞上释至伽蓝跟八面鬼戎拼命,他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冲上去帮忙,起码先把人保下来。
“……慧者?”
“……”
侠菩提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到渡末莲身上,如果除去脸上的血色符文,他的面容并没有变,还是近月观音那标志性的慈悲眉目,但观他身上其他地方,可没有之前的半分慈悲。
而面对他的质问,对方根本没有理他。就在八面鬼戎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渡末莲似有所感,侧身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头脸。
他这番动作刚做完,便立马有满天水花宣泄而下,携带着凌厉剑意的水波直击八面鬼戎。
“天河之水……大只鱼啊,你可算是到了。”
看着眼前颇具标志性的一幕,一灯禅就知道是靖沧浪姗姗来迟,这人终于是来了,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该死的。”
八面鬼戎挥杖将靖沧浪打来的水柱和剑气尽数打散,又深深看了一眼释至伽蓝,就算此刻不杀他,对方一身佛功尽毁,已经没有实力再领导西煌了。
“既然如此,身为师兄,吾便留一份慈悲,让你活着继续苟延残喘,渡末莲,走。”
“是,殒相。”
渡末莲听话的应声,面色平静非常,对自己曾经的师兄弟全无留恋。
在化光消失的最后,八面鬼戎看了一眼靖沧浪的方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不是这名施展奇异剑招的儒者,而是隐藏在对方后面的释天苍。
敌人离开,众人却不敢松懈,释至伽蓝和法畏金刚受伤严重,尤其是释至伽蓝,若不是侠菩提在最后一刻出手,他怕是早已殒命于此。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靖沧浪和情公子都知这不是个适合说释天苍的时候,幸好侠菩提和靖沧浪还有力气,众人赶紧回到神侯府将释至伽蓝安置好,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慧者……他竟真的如此绝情!”
顾不得自身伤重,法畏金刚一掌拍在身前案几,若是平常这一掌下去,这案面就算不碎也得留下几道裂痕,可现在使不出力气的情况,他顶多就是让手下案几震动了几下。
“四禅天里,圣衡者最信任慧者,他身为人族,竟为鬼狱效命,将整个西煌都蒙骗了过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跟追命也不会相信。”
铁手捂着脑袋,直面如此荒唐的场面,他到现在都还觉得头疼,追命去跟诸葛正我讲述事情经过,他则留在这里,注意昏迷的释至伽蓝身上伤势。
“不知圣衡者……”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吾出手还是晚了。圣衡者一身圣功尽毁,往后怕是还会落下其他影响。”
甚至更严重一点说,现在的释至伽蓝经脉全毁,往后还能不能修炼都不清楚,那一击他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在回来的路上,大家都互通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侠菩提和靖沧浪等人便都知道了近月观音实为鬼狱卧底一事。
“只发现了一人,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个,是吾之过。”
“非十佛之责,谁都没想得近月会是八面鬼戎真正的底牌。”
慈悲温和的佛者,血色残忍的敌人,若不是亲友所见,谁又能将这二者联想?而且比起这种结局,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近月观音是中途入魔。
最起码这样的话,还能让记忆中那位佛者继续在心中留存。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从一开始,大家看到的便都是假象。
这已经是一个天大噩耗,而随着靖沧浪诉说自己来晚的解释,释天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他带来了更大的坏消息,摩诃孽可能也要行动了。
“还有这位前辈。”
侠菩提看向释天苍,对于这位佛者,他是有所耳闻的。
“佛圣·释天苍,初代近神人,久仰。”
“啥?!”
随着侠菩提点出对方身份,情公子一个蹦跳从凳子上弹起来,其他人虽然没有他这样大的反应,但也表现出程度不一的惊异之色。
“我勒个老天爷欸!近神人?!”
想过对方厉害,但他可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厉害,可如果释天苍是近神人,那挣脱他的束缚,将之打伤的摩诃孽……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