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一座崭新的宫殿拔地而起,气势恢宏,这便是新近修建完成的未央宫。
宫殿内,宽敞的大殿中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横榻,上面铺着柔软的锦缎。王瑾身着一袭宽松的明黄色长袍,侧卧在横塌之上,他的身体微微倾斜,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横塌的边缘,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放在身侧。
他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大半个壮硕的胸膛,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肌肉线条分明,彰显着他的强健体魄,血祭让他的体魄如今变得非常强大。
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几缕发丝垂落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飘动。
在他面前,郑经跪伏在地,双手托举着一封奏折。
“请陛下慎重考虑!”
老迈的双手,已经有些颤抖,长时间的举臂已经让他感到双手酸软。
在郑经身侧,趴伏着一只白色黑纹猛虎,嘴角的绒毛上满是鲜血,獠牙间还满是碎肉。
而这些肉全来自郑经身后几具满是啃咬痕迹的残尸。
看着倔强的郑经,王瑾冰冷的眸子中出现了怒意,冷笑一声后。
王瑾从卧榻上起来,赤着双脚走到郑经面前,一掌拍飞了郑经手中的奏折。
“你不怕死吗?”
郑经放下举着的双手,爬到了被拍飞的奏折旁捡起来,再次来到王瑾面前跪好,举起奏折。
“臣,请陛下慎重考虑!”
“哈!哈哈哈!”
有的时候,人真的会被气的笑出声来,就譬如此时的王瑾,此刻的王瑾,心中杀意沸腾。
指尖缭绕起赤红色的罡气,按在了郑经的脑袋上。
“我问你,你们郑氏可有族人子弟冻饿而死?”
“回陛下,不曾有。”
听到郑经的回答,王瑾抬手朝着郑经身后的几具残尸一指。
“那我再问你,他们及其族人可曾穷困潦倒,食不果腹?”
“也不曾。”
“那你们就那么缺那点儿土地?缺那点儿粮食?缺那点儿钱?”
“你们知不知道,只要从你们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儿,就够多少人填饱肚子活命的了?”
郑经沉默片刻后,说道。
“陛下仁慈,心怀百姓,可老臣也绝非仅仅是为了利益阻拦陛下。”
说着,郑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自新朝建立,陛下召我为官以来,老臣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如今天下承平,各地吏治清明,只要陛下稳住,不出十年,将会盛世来临。”
“可如果陛下要将“摊丁入亩” 推行下去的话,老臣可以忍,郑氏可以忍,可其他人呢?”
“一旦烽火再起,百姓将会过的更苦,所以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看着郑经脸上的坚定,王瑾缓缓松开了按在他脑袋上的手。
“你就这么确定,推行摊丁入亩就一定会有人造反吗?”
“老臣确定!”
活了一百多岁,纵横官场几十年的郑经,对人性的了解很透彻。
王瑾要推行的政策,切实的触碰到了世家贵族的利益。
摊丁入亩前,丁税按人口征收,世家官员有特权可减免部分丁税,而无地农民才是人头税的主要承担者。
改革后,丁税并入田赋,“地多则税重”,世家大族占有大量土地,需缴纳的税额大幅增加。
例如,地方豪族原本只需按田亩缴田赋,现在还要分摊原本由贫民承担的丁税,相当于变相加税。
照这么搞的话,原本作为税收主力的底层百姓变成了世家大族。
最重要的是土地兼并的成本增加了,世家大族最常用的积累财富手段被限制,摊丁入亩后,土地越多税负越重或增加了持有土地的成本。
而无地贫民因免丁税,对土地的依赖减弱,土地兼并的“收益-成本”失衡。
最重要的是,摊丁入亩动摇了世家大族对底层百姓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这三刀下来,郑经确信,摊丁入亩的推行,一定会艰难重重。
看着言之凿凿的郑经,王瑾心中却更加坚定了改革的决定。
见识过光明的王瑾,由衷的觉得,这个世界的百姓过的太苦了。
冀州惨像,哪怕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了,王瑾有事还能想起。
倘若他没有能力,那么他不会管,可现在有能力,他想让百姓过得好一点儿,也想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稳固的江山。
摊丁入亩,可以减轻百姓负担,无地或少地的贫民避免了因人口税带来的压力。
而且取消人头税后,百姓生育顾虑减少,人口数量大幅上升,田赋相对固定,便于政府征收管理,财政收入更稳定。
摊丁入亩推行,对国家,对百姓而言,利大于弊,唯一受伤的只有世家。
想到这里,王瑾转身,再次毫无形象的侧卧在横塌上,看向了郑经。
“你博览群书,也遍读史书,更是为官多年。”
“应该能明白一个道理,这天底下,没有不灭的皇朝,而一个国家走到尽头最主要的是什么?”
不待郑经回答,王瑾继续说道。
“其中固然有上层能力不足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只有两点,那就是,土地,和人口。”
“当世家大族,达官贵人们吞下了大部分土地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没有了土地”
“但是人是会繁衍的,人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少,你觉得会怎么样?”
“人在要饿死的时候就不是人了,就是野兽!伦理道德约束不了,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能不造反?”
说到这里,王瑾朝着白虎一招手,那白虎听话的凑到面前,这头被进贡来的猛虎,已经被王瑾打服了。
一手捏住白虎的毛绒绒的脖颈,一手抹掉了虎口旁的血迹,王瑾继续说道。
“等到打起仗来,人死的够多了,大片的土地空下来了,人都有地种,有粮吃了,天下又太平了。”
“世家大族却鲜少在其中轮转,但是一旦行差踏错,也会被碾成齑粉。”
“我希望大汉的国祚越长越好。”
“所以,土地的规则必须得变一变了。”
“这不是商量。”
“而是朕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