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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仇恨,江宁还有自己的执念,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千暮沉一人身上。

可当初答应栾华的豪言壮志,这时的江宁,却突然变得有些迟疑起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栾华那博爱世人的神圣模样。

江宁下意识抬头,望向不远处立于桌上的镜子。

其华丽精美的张扬外观,与这满室的素雅清冷,显得格格不入,就如同......他自己于这世界一般。

由于距离稍远,致使镜中显现出的面庞,变得有些扭曲模糊。

可江宁却仍能从中清晰地瞧见,此刻置身烛光阴影下,被黑暗情绪包裹的自己,周身满是忧郁与怯弱。

如此丑陋不堪的他,又有何德何能,去成为守护一方世界的神明。

这一刻,内心深处,质疑骤然升起。

江宁沉默着,慢慢直起身子,修长干净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细细摩挲着垂挂于胸前的冷硬木牌,深邃漆黑的瞳孔渐渐溃散,无神地望向前方。

下一秒,身体内部,异象突生。

江宁原本平缓绵长的呼吸渐趋急促混乱,安静隐匿于胸腔中的红色晶石,也悄然飞速旋转起来,变得莫名躁动。

丝丝缕缕的黑雾瞬息涌出,如同拥有生命与意识般,有目的性地蠕动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它们彼此相融,交织成网,紧紧缠绕在晶石之上,于红光隐现鼓动间,散发出危险而又冰冷的黑色微光。

而对于体内发生的诡异变化,江宁却全然不知,仍旧沉浸于执念与欲望的相互拉扯中,乱了自我。

群峰之巅,皎洁明月高挂。

夜风幽凉,薄云似雾般掠过,为那圆月蒙上层层黑纱,天地渐落幽暗。

当最后一缕冷白光辉被彻底遮挡,阵阵悠长古老的钟声,突然从远方传来,不断回响在云晨派上空。

过于密集的音波,震落树梢片片晶莹雪花,纷纷扬扬似花瓣般,洒落一地雪白。

无数人于睡梦中被惊醒。

他们听着耳边萦绕的陌生钟声,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往窗外望去,脸上皆是一片茫然。

“这是什么声音,钟声?云晨派有钟吗?”

“奇怪,感觉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然而,除开这部分人,其余人虽身处各峰,不在一地,却都不约而同地咧开了嘴角,一脸兴奋之色。

“这声音,难道是灵渊境!”

“灵渊境!它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顿时,云晨派各处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十分嘈杂。

过了许久,众人才强自镇定下来,云晨派也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梅峰,弟子院外,西北悬崖之上。

白雪飘飞,簌簌而落。

王飞宇身披白袍,孤身一人站立于六角凉亭之中。

其俊朗的容颜,冷漠的眉眼,以及随风摇曳的凌乱发丝,在这孤寂雪景的映衬下,颇有一股清雅绝尘之姿。

钟声穿透云层,飘忽沉肃之音落于耳旁,王飞宇心口蓦地一炸,眉心间的淡漠瞬间消散,神色顿时生动起来。

他手指猛地一缩,攥紧掌心的折扇,激动不已道:“灵渊境,终于来了吗。”

“云晨派身为大派,自是从不吝啬资源,可门内天才众多,又是按贡献值分配资源,导致门派资源倾斜十分严重,其竞争比小门小派都还大,如此制度下,外院弟子的修炼之途变得越发艰难。”

“这灵渊境虽是十年举行一次,但具体时间却每次都不一样,并不明确,如今都快临近年底了,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我还害怕今年会延期不举行了,现在倒是彻底放下心了。”

“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从中获取修炼资源,往后不管是自用还是交换,都是大赚。”

可只是一瞬,心中刚刚升起的亢奋,便被悲苦之情覆盖。

王飞宇眯了眯眼,眼神瞬间冰冷下来,旋即手指微抬,紧握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向身旁冷硬的石柱。

“砰”的一声,山崖间的寂静被打破,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涌至大脑。

王飞宇强忍着咬了咬牙,手指紧扣柱身,内心压抑许久的杂乱情绪骤然爆发,嘶哑愤怒的低吼从口中倾泻而出:“为什么,江宁,为什么要离开四丹峰,乖乖待在四丹峰做千暮沉的废物弟子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死死攥紧,圆润的指甲不知何时已深深嵌入掌心,泄出一丝甜腥味,飘散在空中。

远远望去。

王飞宇扭曲的面庞,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云晨派,天目峰。

空旷冷夜,冰雪飘落,似星光点点洒落人间。

突然,一束金色流光破空而出,极速向前飞行数百米后,随即飞旋下坠,精准落至天目峰的一处庭院之中。

在落地的刹那,光芒慢慢沉落,凝成一把凌厉长剑,贺淮州高大挺拔的身姿,随之浮现,立于长剑之上。

贺淮州一跃而下,将七曜收回神府,随后朝着屋内缓步走去。

房间的门大敞着,徐徐清风吹拂而过。

檐下风铃随风摇曳,轻荡出婉转脆响,唤得沉溺于醉梦中的人,片刻清醒。

察觉到门外传来的声响,闻天语并未过多在意,只是懒散地掀开眼皮,随意一瞥后,便收回了视线。

随后,闻天语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着转了个身,继续跟没骨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并就着这扭曲难受的姿势,小口抿着杯中的美酒,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一旁,言风端坐于桌后,正一脸专注地看着今日送来的章折。

里面需要特别关注的事,虽不多,可却有些复杂,致使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勉强处理好。

身前平整摆放的纸上,早已写满了字,可章折上却仍是一字未落。

言风握着毛笔,眉头紧锁,在心中慎重地组织好言语后,才重新从旁边拿起一张新的空白纸,将脑中所想一一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