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陶可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只是还伴随着另一道沙哑的男声。
“阿蕴，我不是耍赖。我只是想一直跟着你，就算你不跟我说话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吵到你。”
穆琛抬眸望了一眼，看着颜知栩跟个癞皮狗一样黏在陶可蕴身边，眉头微蹙，但他没时间理会这件事。
“云筱又吐血了，现在可以换蛊吗？”
陶可蕴面色凝重地点头，却是有一句话不得不提前说，“在我们族，换蛊并不是稀奇到没有的事情，但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换言之，她不保证一定能成功。
或者，她不保证中间不出现意外。
而这个意外，极有可能出现在穆琛身上，或许，蛊虫移到他的身上后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那我来，把蛊虫换到我的身上。”墨玉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告奋勇道。
墨唯亦是。
穆琛却拦住了他们，“谁的命都是命，我不可能随意牺牲掉你们。”
“可属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陷入危险？”墨唯声音哽咽。
墨玉向来面不改色，此时也眼眶微红。
世子总是这样。
在别人眼里，属下的命就是用来牺牲的。
世子却从来不这样以为。
哪怕是在战场上，世子也不需要他们为他挡箭。
甚至有时候世子还会豁出命来保护他们。
可他们何德何能？
没有跟在世子身边时，他们只是困在泥坑里的小臭虫，是世子给了他们施展抱负的机会，让他们站到了更高的位置。
他们怎么就不能为了世子牺牲掉自己呢？
“世子，属下心甘情愿。”
墨玉扑通跪下，说话掷地有声。
穆琛却还是之前的态度，“你们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墨玉还想说什么，但被墨唯拦下。
世子的决定一向不会更改。
再这样拖延下去，不仅无济于事，还会耽误姑娘的救治。
“开始吧。”穆琛也不敢再拖，转头看向陶可蕴。
陶可蕴嗯了一声，正要做准备，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颜知栩突然说道：“阿蕴，我可以的。”
他可是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
换蛊而已，小意思。
从昨日见到颜知栩，墨玉就一直觉得他很不靠谱，故而听到他这话，墨玉立刻皱起了眉头。
可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陶可蕴忽然看向了穆琛，“他确实是比我强。”
颜知栩暗暗高兴，若是有尾巴，指不定得翘到天上去。
“那就让他来。”穆琛信不过颜知栩，却信得过陶可蕴。
陶可蕴很清楚穆琛答应的理由，郑重道：“属下也会一直陪同。”
言外之意，不会让颜知栩胡来。
颜知栩听得懂陶可蕴的意思，但他故意理解为可以多跟陶可蕴有一些相处时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阿蕴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而且不图任何回报。”
陶可蕴眼里有一抹微弱的光在闪动，却在望向颜知栩的那一刻尽数收起，只剩冷淡，“也没人会给你回报。”
颜知栩的胸腔泛起尖锐的疼痛，可嘴角还是扬着，用玩笑的语气说道：“阿蕴，我也会伤心的。”
看着颜知栩笑容中带着苦涩的模样，陶可蕴移开视线，“人命关天，别磨蹭了。”
颜知栩的眼里划过一抹失落，但声音仍然响亮，“阿蕴说什么就是什么。”
言罢，颜知栩看向云筱，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严肃。
陶可蕴知道他面对病人时极其认真，自己也收起杂七杂八的想法，让墨玉等人出去后，走向穆琛。
“世子，接下来您脱掉上衣躺在云姑娘身边。”
穆琛下意识点头，却又拢起眉峰，“那云筱……”
“属下负责云姑娘。”陶可蕴说完，在穆琛和云筱中间挂了一个帘子，云筱只有脑袋和胳膊露在外面。
穆琛看着，眼眸里的光变得柔和起来。
当年第一次看到她，他就莫名生出一种要呵护她的感觉。
跟别人不同，她是那么娇嫩。
让他觉得一点点的伤都是她承受不住的。
所以不知不觉中，他格外的关注她，在知道秦语欢跟她不对付后，他暗暗搅和了秦语欢几次要欺辱她的阴谋诡计。
后来，他发展到连别人对她的言语中伤都听不得，做了一系列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他那时以为她一生都会在他的羽翼下活着，永远保持身上那份娇美、纯真。
直到云家出事……
因为外祖父遇害造成的心理阴影，那一年他跟陷入疯魔一样，不能跟人说话，也惧怕看到阳光。
但即便那样，在得知云家男丁要被斩首时，他还是撑着身子，一边吐着血一边赶到了皇宫。
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深深的无助感让他不敢再见到云筱，也因着对她的误会，他刻意回避了她三年。
三年时间并不长，可在他的人生里，那三年比三十年还要漫长。
他每天都陷在情感纠结中。
后来等他决定好跟云筱相处的方式，才发现纵使他安排了人照顾云筱，她那三年依旧过得水深火热。
之后他把她带去清风院，倒是过了六年的平静生活，可自从林蓉婉的出现，他的冷漠又一步步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她过得比最开始那三年更痛苦，连身带心，一起坠入苦海。
躺在云筱的身边，穆琛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
曾经他以为，在清风院的头六年里，云筱被他养的重新娇嫩起来。
可其实她的手指上仍旧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云家刚出事那三年留下来的，不管他如何做，那层茧子都消不掉。
就像他曾带给她的伤害一样，无论当时的真实情况如何，他其实如何纠结，事后他又如何弥补，都在她的心上留下了裂痕。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从穆琛眼角滑落。
往日矜贵不凡的男子，此时被心中愧疚折磨的仿佛要碎掉一般。
“啊！”
突然间，云筱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穆琛敛起思绪，用力地握住云筱的手。
“别怕，我在。”
“很快就会没事了。”
穆琛用眼神示意陶可蕴尽快。
陶可蕴点头，旋即抬头看向颜知栩。
颜知栩已经将九转蛇果处理好，此时拿出金针，直接扎在穆琛的心口附近。
穆琛手上的青筋瞬间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