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韦夏卿的赏识,柳宗元的仕途就会少走些弯路。
两年以后,也就是柳子三十一岁时,他果然被提拔,由蓝田县尉调到朝廷的监察机构御史台,做监察御史里行。所谓里行,就是见习的意思。
监察御史的工作,主要是监督朝廷礼仪,巡察中央和地方的政治、经济、司法等,里行的官阶正八品下。虽然没有施政实权,但是可以过问的事情很多,又准参见皇帝,参加议政,遇到处理复杂问题,就能表现出才能和品德,对于青年官员晋升非常有利。年轻人一旦做上了监察御史或左右拾遗,同僚往往另眼相看,因为这意味着委以大任已为时不远。
从集贤殿书院到蓝田县尉,再到监察御史,在当时来说这是一条理想的升迁之路。这个履历中没有什么曲折和弯路,柳宗元的政治前途十分美好,等待他去摘取最高的幸运之珠,这方面足以引起旁人的羡慕和妒嫉。
柳宗元在监察御史任上他也只做了两年,就升任礼部员外郎,官阶是从六品上。
这一年,柳宗元年仅三十三岁,已是台省的郎官、朝廷的要员。而他父亲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也不如他现在的职位高。他真的是比父亲幸运多了。
不幸的是,柳宗元与杨氏结婚仅三年,仅二十三岁的杨氏就因难产病逝了。
建中四年(公元784年),柳镇为鄂岳沔都团练使判官,柳宗元这时随父在夏口。杨凭很喜欢少有文才的柳宗元,要把九岁的女儿许配给十三岁的柳宗元,后来始终也没反悔。
杨女三岁丧母,自小温顺,没有大户人家“骄盈之色”。贞元九年,柳镇死,柳宗元守父丧。贞元十一年,杨女嫁入柳家,她敬侍柳宗元母亲,柳家人都很喜欢她。
柳宗元母亲曾说:“自吾得新妇,增一孝女。”两家又是世代交好的“通家”,柳母爱之如己出。柳宗元两个姐姐也把她当亲姊妹看待。
柳宗元终生为丧妻失子而难以释怀。他把对亡妻的深切思念,化作了笔端的《亡妻宏农杨氏志》,缅怀了杨氏的贤良淑德:“坤德柔顺,妇道肃雍。惟若人兮,婉娩淑姿。锵翔令容,委穷尘兮。佳城郁郁,闭白日兮。之死同穴,归此室兮。”
对妻子的死,他哀痛不亦,发愿要“之死同穴”。这种丧妻之情情一直伴随柳宗元一生。
盛年丧妻,人生况味,柳宗元早早地品尝人世的无常。
自杨氏死至永贞年,六年间柳宗元没有续娶,后来遭贬到死也没再正式婚配。
唐代文人一般过着浪漫的生活,狎妓饮洒与赋诗作文,并行不悖,社会上也不以为怪。柳宗元对生活所持态度与时尚有所不同。如果说他生活中有什么爱好,那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和交友。
柳宗元年少时养成的好学和博学习惯,成年后更是如此。三十岁的柳宗元,已经是在朝廷做了好几年官的人,还与他的朋友刘禹锡、韩泰一起,兴致勃勃去听那时着名的诗经专家讲学。
三十三岁那年,柳宗元正从事政治革新活动,官至礼部员外郎,政务非常繁忙。在这种情况下,还拜陆贽为老师。年迈的陆贽,为他抱病讲解《春秋》,表扬柳宗元学习进步很快。
这时的柳宗元,在长安文坛上已经享有声誉,青年文人对他趋之若骛,可是遇到了比自己高明的人,仍是不忘虚心学习。柳宗元的许多青年朋友,如刘禹锡、吕温、韩愈、崔群等,这时候也都先后通过科举步入政界。刘禹锡、吕温、崔群三人都比他长一岁,韩愈比他长五岁。这些人后来都是历史上的名人,当年作为时代青年的俊杰,相会在长安。
刘禹锡贞元九年(793年)与柳宗元同登进士第,因而他们有同年之谊。
接着,刘禹锡又顺利地通过了吏部的考试,在长安东宫做了两年太子校书。后因遇上父亲病故,不得不南奔扬州。
在柳宗元调蓝田尉那一年,刘禹锡从扬州回到长安,任京兆府渭南县主簿。这时他与柳宗元又经常见面。他们两人同一年从县职调任朝廷监察御史台;当柳宗元从监察御史台升任礼部员外郎,刘禹锡也升任屯田员外郎,分管朝廷财政工作。这两个胸怀大志的年轻才子,在政治生涯中同步升迁,结下了莫逆之交。
吕温,是具有远见卓识的中唐政治家,文章和诗都写得不错。他与柳宗元本有点亲戚关系,所以两人认识得早。
吕温考进士不算顺利,登第比柳宗元晚五年,可是接着在第二年就通过吏部的考试,这样就与柳宗元同在集贤殿书院工作两年。
吕温思想活跃,见解独到,二十七岁那年写一篇《诸葛武侯庙记》,借评诸葛亮来论当代政治,提出执政者要顺乎民心,很有见地。
吕温信仰仁政爱民的政治学说。他后来做道州(今湖南道县)剌史,颇有政绩,可遇到道州江华县有位姓毛的县令,偏偏好打人。
他调离道州前,写了一首诗送给这个毛县令,最后两句是:“今朝别后无他嘱,虽是蒲鞭也莫施。“看来,他对毛县令很不放心,嘱他连蒲草做的鞭子也不能用。
吕温这些观点,与柳宗元、刘禹锡十分契合。年轻的吕温,在仕途上也很顺利。他在柳宗元担任监察御史里行那年,由唐德宗亲自提名做左拾遗。第二年,又以侍御史的身份出使吐蕃,说明了朝廷对他的器重。
从当时情况来看,柳宗元与刘禹锡、吕温三人是晋升最快的青年朝官,在同辈人中很少有可与之相比的,因此在朝廷内外十分引人注目。这三个青年彼此十分相好,有志同道合和难解难分的友情。
才华横溢,加上年少得志,致使他们身上逐渐形成一种锐气和傲气。一方面不畏艰险,敢于进取,有一股一往无前的精神;另一方面锋芒毕露,天真乐观,看待世事往往流于简单化。这种情况表现出这些年轻人政治热情高昂,可又显得比较单纯。思想单纯,就个人而言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在官场政治中,却未必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