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愿被哄得晕乎乎的,稀里糊涂在卧室里刨了几件衣服裤子出来,再薅起假期作业,就着沈修沅递来的行李箱,两三下把衣服往里面一塞,推着两个箱子跟着沈修沅出门,进电梯,再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黑色越野车灯亮起,打破黑夜的暗沉,缓缓滑出车库。
不知过了多久,水泥建成的高楼大厦渐渐退至身后,现代化的建筑被低矮房屋替代。
房屋建在公路两侧的灌木丛里,作为被淘汰旧时代的剪影,被人遗忘在高楼大厦外的生活,像潜伏的苦苦压抑着的巨兽。
池愿愣愣盯着窗外的景色,紧绷的下颌线透出几分紧张。
从小精神生活匮乏,但物质生活极其富裕的少爷这辈子没见过用红砖上面敷一层泥就搭在一起的房子。
周围偏远落后得不像宁城,像某个鲜少有青壮年居住的山村。
越野压过一条减速带,沈修沅余光看见池愿激灵了一下。
“晕车?”
“没。”
池愿收回视线,坐正身体。
“别紧张。”
道路上车辆稀少,沈修沅打开车窗,风拂过发梢,沈修沅一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搭着车门,“不是要把你骗去卖掉。我父母喜欢安静,老宅建得比较偏。”
沈修沅嗓音含笑,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思。池愿尴尬道:“我没那么想。”
但事实上,他已经从器官贩卖想到人口交易了,顺带思考了下坏人嘎腰子时会不会帮忙打麻药。
沈修沅想了想,提议道:“要是不放心,你可以给池御锦发个定位。”
池愿抽抽嘴角:“不用。”他就是没事儿瞎琢磨。
开过一段土路,视野变得开阔。
绕过盘山公路,越野停在一座恢宏大气的豪宅前。
宅子采取的复古装修,像欧洲庄园的风格。
早早有人候在门口,行李箱不用池愿染手,老宅的佣人自觉从后备箱卸下行李。
池愿解开安全带,按开车门前,听见沈修沅的一句揶揄:“现在放心了么?”
……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池愿扯了下唇,松开手躺回座位上,说:“放心啊。”
他抓住沈修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分说按住自己的心脏处,“不信你自己摸。”
“池愿!”
沈修沅隐隐要发作。
单面玻璃被敲响,池愿适可而止松手,打开车门离开,哼了句小曲,“这一局,池愿胜。”
“……”孩子学坏了怎么办?
沈修沅降下车窗。
窗外的老人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眼角褶皱堆满笑意,“少爷,房间都准备好了。老爷夫人养生,早早睡下,吩咐我接待你和池小少爷。”
“池愿房间在几楼?”
“二楼。”老人说,“特意挑的向阳的房间,卫生都收拾妥帖了。”
“他不住客房。”沈修沅开门下车,“我卧室旁边的房间,让人收拾出来。”
二楼客房几百年没人住过,收拾得再干净也去不掉霉气。
沈修沅挑的是他的书房,房间很大,堆着书。回老宅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书房办公,困了会直接住在书房。
客房各方面的配置,都和书房不在一个档次上。
带池愿回家是临时起意,沈修沅就没存过让池愿住客房的想法。
老人应了,马上带着人去做。
佣人还贴心准备了饭菜,池愿早就饿了,坐饭桌上旋风吸入。
起夜听佣人说少爷已经带人回来了,于是准备下楼看看的沈母:……
沈母困倦的脸侧垂落着几缕头发,整个人僵在门口,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
沈修沅看见她,“妈,你醒了。”
池愿背对着门口,转头时嘴里还包着一口饭菜,嘴角有一粒米粒,像个屯食过冬的仓鼠。
仓鼠嚼吧嚼吧饭菜,估计也没嚼碎就强行咽了下去,露出乖巧笑容,跟着打招呼:“伯母好。”
沈母百感交集,“你好。”
她拨开动不动就扎一下脸的碎发,看向自己的儿子:“修沅,你出来一下。”
“好。”沈修沅夹了一筷子菜在池愿碗里,“这道菜是阿姨的拿手菜,试试。”
沈母拖着沈修沅去客厅,屏退守在客厅的下人,不放心地左看右看检查。
“怎么了,妈?”
“你跟妈实话实说。”沈母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对人家小池不好?”
沈修沅莫名:“您想哪儿去了?我要是对他不好,他会乐意跟我回来吗?”
他就差没把心掏给池愿了。
“有道理啊。”沈母喃喃,“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自保能力。”
可池愿吃饭时着急忙慌的背影让她心疼,她没忍住多嘴:“小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你别饿着他。你自己吃得少,不能要求孩子也跟你吃一样的。”
“……”沈修沅掀掉池愿的老底,将阿姨的原话一字不落告诉沈母,“池愿一天吃四顿,每顿吃两碗饭,菜是没剩的,小区都流浪猫都饿瘦了一圈。”
沈母不信:“你确定你今晚没饿他?”
沈修沅反驳的话一顿,“今天回来得急。”
“看吧。”沈母抓住了沈修沅的小辫子,心情颇好,“你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我做不好的事情多了。”
沈修沅扶住沈母的肩膀,带着她往楼上走,“您睡觉去吧,充足的睡眠对美容养颜必不可少。明天还要早起,您再不睡就长皱纹了。”
“你这孩子。”沈母被唬住,又叮嘱了两句,临关门前犹记得威胁沈修沅,“你工作忙,照顾不好就送我们这儿来。我和你爸都退休了,帮忙照顾着也不费什么心。”
她喜欢小孩子,家里闹腾点好。每次沈修沅的弟弟妹妹们来,她总是最开心的一个。
池愿长得好看,要是能养在家里,她光是看着心情都会很不错。
沈修沅嗯了一声,“送您这儿来,然后让他每天四点起床上学,凌晨才到家,收拾完上床,刚闭眼就得起床?妈,他高三累,您放过他行吗?”
沈母自觉受到嘲讽,没好气关上门,不再理沈修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