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晚与兄长之间的谈话,面对杨氏时,她隐隐有些心虚,眼神微微躲闪道,“是,母亲。”
看她如此乖巧,杨氏心宽不少,“你也莫要怪母亲,那顾南逍虽然瞧着是个无才的,可性格很好,家境富裕又是独子,你嫁过去之后断然不会吃亏的。”
“母亲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沈芷嫣冷冰冰开口道,“难不成你为三妹妹寻了这么一门亲事,三妹妹还得对你感恩戴德?顾家那么好,你怎么不将任娇蕊嫁过去?”
“嫣儿,你……”
沈芷嫣再次将头转过去,索性直接闭上眼睛养神,一句话都懒得再听。
杨氏语结,因着气愤胸膛微微起伏。
杨氏不信沈芷嫣看不出来,她有意将任娇蕊纳入沈北岐的后院,如今她却故意这般说,就是为了给自己添堵。
“母亲莫要生气…”
沈璃轻声安慰道,顺便悄悄扯一下沈芷嫣的袖子,不要这样吧……她夹在中间属实有些难做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好在沈家离宫门口并不远,正当沈璃觉得难熬之时,马车停了下来。
沈芷嫣率先下车,刚踩着马凳下到地面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芷嫣妹妹——”
沈璃下车时,韩云宁已经走近,恭敬朝杨氏福身,“沈伯母安。”
杨氏上下打量韩云宁两眼,瞧瞧这未来儿媳妇,不论是样貌,还是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
她满意的不得了,刚才被拱起的火这才稍稍落下,赶忙将韩云宁扶起,“赶紧起来,不必多礼。”
韩云宁盈盈笑着,道谢站起身来。
“沈夫人,你们也来的这般早?”韩夫人穿着一身湛蓝色银纹夏裙,样式看着不甚出奇,料子却如水面般泛着微光,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杨氏笑着回道,“早一些来也好,路上没那么赶,还能有时间和各位娘娘聊聊天。”
韩夫人应是,两家人自然而然结伴同行,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穿过高墙耸立的宫道,来到御花园中。
尚未靠近花丛,鼻尖便袭来阵阵馥郁的牡丹花香。
沈璃侧眸望去,只见园中一大片鲜红的牡丹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绚丽多姿,层层叠叠的花瓣随风轻曳,在阳光下美得令人惊艳。
牡丹环绕的空地上,宫女太监正在摆置食案蒲垫,想来夜间便是在这里用宴了。
如今天色尚早,院中只有零星几个打扮娇嫩的世家女在赏花。
杨氏与韩夫人结伴先行去向皇后请安,她们这些小辈只等帝后同时出席时,统一拜见即可。
韩云宁一直扯着沈芷嫣说话,沈璃左右环视一眼,带着紫鸢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她所处的位置低,并未瞧见凉亭中有人,待踏上一半台阶后,凉亭中明黄色的四爪蟒袍映入眼帘。
沈璃脚步停住,正准备悄然离开,却发现太子萧文灏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想起那日在画舫之中的情景,她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传遍全身,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三姑娘,可是要上来小歇一会?”萧文灏并未起身,客气有礼道。
沈璃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在此,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太子喊住,“等一下!”
沈璃不情愿的停下脚步,只听身后脚步声慢慢靠近,萧文灏与她站在同一节台阶上,微微凑近道:“怎么,见着本宫就要走?莫不是沈三姑娘你…害怕本宫?”
“殿下言重了,小女只是怕惊扰殿下,这才想要离开,更何况殿下素来宽待上下,小女敬重还来不及,如何会怕?”沈璃恭敬道。
萧文灏嗤笑一声,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她,像在探究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既然如此,沈三姑娘上来饮杯茶吧。”
说完,太子转身重新坐回凉亭内。
她回首望去,喝茶就喝茶,这御花园中人虽不算太多,算上宫女太监也有好几十个,她有何好怕的。
沈璃登上凉亭,萧文灏提起茶壶,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沈三姑娘,这茶是本宫亲手所泡,你且尝尝?”
说着,萧文灏捏起手中玉制茶杯,递到她面前,“多谢太子殿下。”
沈璃接过茶,却不喝,重新将它搁置于石桌之上,太子瞟她一眼,笑着问道,“怎么不喝?”
怎么不喝?她如何敢喝?
那夜在清晖院中,沈北岐千交代,万叮咛,进宫之后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切不可大意。
她素来对太子有所防备,对他递过来的茶水,就更加不敢喝下去了。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解释时,四公主萧无双带着一群婢女大摇大摆的上来,“皇兄,你在这做…”
“什么”两个字尚未说出口,她便发现了沈璃,惊讶道,“你在这做什么?”
那你又来这做什么?沈璃腹诽一句,诚然,她并不敢说出口,甚至还得感谢四公主如及时雨一般,替她解了围。
“回四公主,太子殿下邀请小女在此喝茶。”
“喝茶?”萧无双看一眼太子,又看一眼沈璃,眸中似有深意,“你先下去,本公主有事要与皇兄商谈。”
沈璃求之不得,当即行了礼,带着紫鸢飞也似的逃了,生怕太子后悔,又将她喊回去。
她重新回到御花园,沈芷嫣便凑了上来,“阿璃,你刚刚去哪了?”
“在那边凉亭里,怎么了?”
“也没什么…”沈芷嫣有些不确定,“就是觉得韩云宁好像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沈璃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问了好多,我们与兄长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沈璃沉默片刻,“也许是想借着与你聊天,多了解一下兄长,你不要想太多。”
一道略显尖酸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呦,这是谁啊?这不是沈家捡回的那只山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