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忙忙来到栖梧阁。
刚行至院中,便听见屋内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似乎是茶盏花瓶之类的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沈芷嫣有些害怕,抓住姜璃的手,惊疑不定道,
“上次见母亲这样,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难道……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二姐姐先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先进去看看,或许是哪个没眼色的下人惹母亲生气了也说不定。”
姜璃柔声安抚她两句,牵着她往屋中走。
刚撩开门帘,便看到青石地板上一片狼藉。
茶盏碎屑滚落一地,碧绿的茶汤顺着青地板漫延开来。
屋中战战兢兢跪着七八个奴婢,以及两个门房的小厮。
均将额头紧紧贴于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这些个废物,不知从哪听来的浑假消息,胡乱诌扯的事儿,竟然也敢乱嚼舌根?谁给你们的胆子!”
杨氏因养病之故,只着一身白色中衣,半伏在床上,冲跪在地上的下人低低吼着。
她满脸愠怒,却又隐隐带着悲痛,一张脸血色尽褪,比身上衣衫的颜色还要惨白。
姜璃一时怔住了,她从未见杨氏发过这样大的火。
随即,她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杨氏素来爱体面,从未苛待过府中下人。
今日却发了这么大的一通脾气。
想必是有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大事发生,这才让她失了理智。
“母亲——”
沈芷嫣赶忙坐到榻边,握住杨氏的手,轻声道,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惹您生气了吗?”
杨氏抬起头,看一眼沈芷嫣,双眸中有姜璃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杨氏抱着沈芷嫣,像个孩子般埋头痛哭起来。
眼见着夫人失态,岑嬷嬷急忙挥手,“你们都赶紧退下!”
“是…是…”
片刻功夫,跪了一地的下人通通走了个干净。
杨氏呜咽着,哭声中包含着无尽痛楚,
“嫣儿,你说怎么办?他们说你兄长战死在北境……可是母亲不信,母亲一个字都不信!”
可是…老国公的死讯传回江都城时,她也是不信的。
她花了不知多少岁月,才从丧夫的痛苦中渐渐走出来。
她不相信,老天爷对她这般残忍!
为什么夺走了她的丈夫不算,还要夺走她的儿子!
姜璃瞳仁骤然紧缩。
兄长……战死?
杨氏的话像是在她胸前插入一把锋利的刀刃,令她一时愣住了。
除了胸口疼的厉害,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姜璃踉跄着倒退两步,罗芷赶忙上前扶住她。
沈芷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兄长战死了?
“母亲不是说了吗,是那些下人乱嚼舌根的…”
沈芷嫣不愿相信,声音有些发颤,“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母亲派人去查一查,一定能查出真相来!”
“对!”
姜璃附和道,“这一定是假消息,母亲您是关心则乱,否则这些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母亲您呢?”
“可是……”
杨氏心如死灰道,“江都城已经传开了……之前,你们父亲去世时,正如今日这般,当初我也曾心存侥幸过……可结果呢……”
姜璃不相信!
他不可能死!
他曾经说过,关于他的消息,只要不是杜吏杜新传递给她的,一律不要相信。
她转头,眼神示意罗芷,要她出去寻杜吏兄弟俩问个清楚。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这消息会传入江都城?
如果是真的...
不!
绝对不会是真的!
罗芷会意,点点头当即离去。
屋中气氛压抑,令人心口阵阵揪痛。
杨氏还在不停哭着,沈芷嫣抱着她一起哭。
姜璃深呼吸,抑制住发颤的手指,这个时候,杨氏已然方寸大乱,她不能再失了镇定。
她深深呼一口气,上前劝道,
“母亲,女儿认为,这消息传的诡异,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与兄长常有通信,前几日我还收到了他的来信,他那时还一切安好,即便是真的出了意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城中传开。”
杨氏闻言,泪眼朦胧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你前几日与他通过信?”
姜璃点点头。
其实她撒谎了,她上一次收到沈北岐的信,还是在半个多月之前。
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回信。
她也不知是何缘故。
但现在,为了安慰杨氏,她只能先这么敷衍着,问清楚杨氏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母亲,您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姜璃手下微微用力,“可证实过消息的真伪?”
沈芷嫣掏出帕子,替母亲拭去脸上的泪痕,作为母亲的支撑,由着她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坊中流言,我本也是不信的,所以派了人去太傅府,问了你们外祖父。”
“听你外祖父的意思,他是被洛珏一剑刺死,那洛珏竟然是太子的人!”
“如今太子监国,已将北林军兵权暂交由洛珏掌管,若我猜的不错,这本来就是太子设的一场局,目的就是为了岐儿手中的兵权!”
洛珏一剑刺死沈北岐?
姜璃虽然与洛珏接触不算太多,却也能从他和沈北岐的相处中,看出他是一个洒脱不羁之人。
若说他刺死沈北岐,姜璃是有些不信的。
可是姜璃又有些害怕。
毕竟人心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历朝历代,为了前程为了上位,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何况是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呢?
难不成这就是太子与洛琤,对沈北岐设下的局?
罗芷已经回来了,轻声告诉姜璃,并没有找到杜吏与杜新。
“母亲放心,女儿这便派人回府去寻三殿下,他定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姜璃吩咐罗芷即刻回王府一趟。
罗芷匆匆离去。
杨氏的情绪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但仍然无神的睁着双眼。
仿佛一条濒死的鱼,完全靠一口气吊着。
这口气,就是在等着罗芷带回消息来。
姜璃轻咬下唇,借口如厕出了屋子,来到月亮门处等待罗芷的身影。
罗芷行事向来干净利索,很快便从王府返回。
令姜璃惊讶的是,罗芷不仅没有带回大伙翘首以盼的好消息,反而面色沉重地告诉姜璃,三皇子府如今已是人去屋空。
除了一屋子的奴婢下人,所有的主子,包括从不出门的王妃也失踪了。
姜璃险些站不稳,扶着墙壁才堪堪站稳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