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慕容珏吐出一个字，带着决断，“朕放你走，不是因为惧怕龙骑军，而是因为…你说服了朕，这条路，于北狄更有利。”
慕容珏转身，背对着灵儿，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疏离，“记住明曦公主今天说的话，中原的‘厚礼’与边市，朕会等着…也希望你…记住今日朕曾愿意给你的后位。”
……
“便是如此了。”灵儿简略地将谈判的核心内容告知了俞飞扬，省略了慕容珏最后那句略带暧昧的话语，“我以利弊说动了他，让他明白，强留我对北狄并无长远好处，反而放我归去，能换取更实际的利益与稳定的外部环境。”
俞飞扬听罢，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并未立刻回应，他自然听出了灵儿话语中的保留，像慕容珏那样的人，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番利弊分析就如此轻易放弃，最后定然还说了些什么。
但此刻，看着灵儿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双眼，以及那努力维持的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的后怕，他压下了心头的追问。
俞飞扬朝着灵儿伸出了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灵儿，我们回家。”
俞飞扬的手心因常年握剑带着薄茧，却异常的温暖有力，灵儿将微凉的手放入了俞飞扬的掌心，那坚实的触感瞬间便驱散了周身最后一丝寒意。
俞飞扬轻轻一带，并未将灵儿拉上自己的战马，而是护在灵儿的白马旁，与她并肩而行。
他侧头，对副将吕和平沉声下令，“传令，全军后队变前队，警戒撤回，护卫长公主车驾。”
“是！”吕和平领命，龙骑军令行禁止，庞大的军阵开始井然有序地转向，玄甲反射着落日余晖，如同一条沉默而威严的钢铁洪流，将中间那抹白色的身影牢牢护住。
大军开拔，蹄声隆隆，却自有一种肃穆的秩序。
俞飞扬策马走在灵儿身侧，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座渐行渐远的北狄皇城，直到皇城在视野里缩成一个小点，他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转头看向灵儿。
“怕吗？”俞飞扬问，声音不高，融在风里，却清晰地传入了灵儿的耳中。
灵儿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点头道，“怕，怕极了，怕我自己不能履行对王爷的承诺！”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但我知道，无论如何，王爷你一定会来的。”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俞飞扬的心底漾开了层层涟漪，他凝视着灵儿被风吹拂的侧脸，心中翻涌着无数情绪——有对她孤身涉险的后怕，有对她机智周旋的赞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失而复得的珍重。
“以后，不必再如此。”俞飞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意，“万事，有本王在前。”
灵儿心头一暖，正欲说什么，却听俞飞扬仿佛不经意般又开口了，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慕容珏…除了利弊，还说了什么？”
他还是问了。
灵儿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片刻的沉默后，她选择了如实相告，只是语气尽可能平淡，“他说…希望我记住，他曾愿意给我的后位。”
俞飞扬握着缰绳的手骤然一紧，指节泛白，周身瞬间弥漫开一股凛冽的寒气，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北狄的方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怒意，“痴心妄想！”
俞飞扬转回头，看着灵儿，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深沉，他一字一句道，“北狄的后位，配不上你，这世间，无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或保证都更有力量。
灵儿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仿佛也被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语驱散，她迎上俞飞扬的目光，眼中星光重现，用力点了点头，“嗯。”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苍茫的原野上，渐渐与身后威武的龙骑军融为一体。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北狄皇城最高处，一道孤寂的深蓝色身影凭栏而立，久久凝视着中原军队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