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化十七年十一月八日,一大清早蒋明渠就候在了宫门外。
等下了朝,福公公赶来:“大将军安好,奴才奉命来带您去清思殿。您今儿个啊,赶上好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好时候,但人家提醒了,就得道谢,而蒋明渠的道谢方式就是给他塞钱:“有劳福公公了。”
看来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进了清思殿,便能看见那位掌权天下的帝王。
在蒋明渠眼里她并不高大,私下里的服饰也很精简。
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时常锻炼,说句身强体壮也不为过。
当今陛下不算是经天纬地的千古一帝,但能从自身微末时期一手缔造出如今的太平盛世,她之功劳无人小觑,是以群臣从不甘到俯首,也在这十七年间。
“臣蒋明渠,参见陛下。”
“免礼。”
“谢姨母!”蒋明渠脸皮厚,姨母两字很快就喊上了。
蒋逢华让他坐下,又询问是否用膳,在得到并未的回答后便叫人多备了副碗筷一起吃。
蒋明渠并不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一道菜要夸上几句,再讲讲塞北的干旱与贫瘠,暗搓搓又明晃晃卖惨:“姨母不知,去年入秋时塞北收成极差,塞北的孩子拎着弓箭就去打天上的鸟雀,连南飞的大雁都没放过。今年入了大暑更是闹旱,池塘的蛙都晒死了一片……”
他讲这些的时候,蒋逢华还没多大的感触,毕竟国土之广无法普惠,总有人仍在过苦日子。
她能做的也就发些赈灾粮救济下。
但看见自己半碗粥都还没喝完,蒋明渠就已经喝空了五碗粥且仍未停下时……
陛下陷入了沉思。
“着光禄寺的人多备些菜。”
她知道今日无法就梁国归属问题与蒋明渠详谈了,她需要派人去查塞北的粮食。
不说送往塞北的大量军粮,塞北的旱情她也不曾耳闻其严重。
不查个清楚,这种信息差就会让她在与蒋明渠交谈时处于下风。
待人吃完,蒋逢华问他:“之后打算何处下脚?总不能住外头了事。”
堂堂大将军千里迢迢刚回来,京城中也还活着几房亲人,住客栈未免显得太没情面。
蒋明渠又开始厚脸皮:“姨母,我想要住舅父的府邸。”
提起蒋逢知,蒋逢华微晃神。
她与蒋明渠的亲母蒋逢音、三弟蒋逢知皆是一母所生。当时先帝去后按理来说该是三弟继位,可其它皇子谋反,混乱中三弟为她挡枪,伤了脸与手,此后一心扶持她登基,待她成功后又请封逍遥王游荡人间。
一数起来,竟也是十七年未见。
“你与逢知相熟?”
“是的,姨母,舅父在塞北一切安好。”
蒋逢华不由露出笑容与他多交谈了几句,直到心满意足得到了小弟确实在塞北的消息才放他歇几口气。
蒋明渠觉得住进逍遥王府这事稳了。
皇帝却突然问他:“当年进宫来参选皇子的是你吧。”
蒋明渠装傻:“啊?这怎么能是我呢?”
“你说不是便不是吧。”蒋逢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少便远走边疆,朕原担心你受不住,但今日一见,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不愧是朕看好的儿郎,只可惜……”
未尽之意包含了太多层意思,蒋明渠不敢让自己细想。
“陛下过誉。”他一时弓腰行礼生怕多说引起注意。
“也罢,”皇帝如他所愿地转了话题,却也是个死亡话题,“明渠今年也至弱冠了,姨母为你做主,为你寻桩好婚事如何?”
“姨母,”蒋明渠一副铁树死不开花的样子,“侄儿才刚来京城呢,这哪家的姑娘我都没见过。”
蒋逢华不由瞧了他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夫妻在成亲前都不一定见过面,怎的你就偏要先见?”
“因为侄儿喜欢好看的,侄儿想娶的,一定得是天下第一美人!”
“胡闹!”
“哪有……”蒋明渠在她威严的目光下搬出了舅舅,“舅父说他也想娶天下第一美人呢!”
蒋逢华眼皮一跳:“你舅父还没成亲?”
不对,刚刚问的时候说逢知有孩子了,还是五个。
蒋明渠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成呢。”
“那他的孩子是从何而来?”
“闹饥荒的时候有不少人卖孩子……”
帝王忽然失了言语。
随后打发他带着赏赐去住逍遥王府。
蒋明渠出宫时看了眼高高的宫墙。
它们从两边一直延伸到中央,只留下小小一道口子可以看见天空。
看久了会很压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舅舅才会向往外面的天地。
然后四处游玩的舅舅路过塞北,却被他耍心眼使手段给留了下来。
于是,水土最差的塞北有了最好的人质。
“将军将军!好多钱!”李杵围着那一箱箱银子乐开了花。
“走,去百妖楼——”
有钱了,又想起那销金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