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假想敌,真战场噗嗤——!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辆没挂牌照的泥头车给追尾了。
还是不踩刹车,一脚油门怼到底的那种。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龚卫那把〖挑战之矛〗的矛尖,是如何撕开他的皮肉,挤开他的筋骨,最后带着一股子“咱俩今天必须死一个”的决绝,狠狠地钉在他的肩胛骨上。
疼。
真他妈的疼。
但比这钻心剜骨的物理疼痛更疼的,是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一个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猪脑花,被人从中间一刀劈开,然后撒上了一整瓶的工业酒精,再用打火机“腾”的一下点着了。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巴在了一起。
“卫……卫哥……”
礼铁祝嘴里涌上一股铁锈味的腥甜,他想回头,想问问这个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一起在社死边缘疯狂试探的男人,为什么?
就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真心话”?
可他没力气问了。
他赤裸着上身,那件被他当成“消防毯”扔出去的〖净化之衣〗,此刻正罩在闻媛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堪堪挡住了商燕燕那根淬满了怨毒的【定魄神针】。
闻媛清醒了。
她看着眼前那张因为极致的悲伤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和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背上插着长矛,身形摇摇欲坠的男人身上。
闻媛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而另一边,井星也刚用他的〖星光扇〗狼狈地格开方蓝那记无声无息的【幽魂索命腿】,扇骨与腿骨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井星后退了三步,脸色煞白,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个一击不中,便再次隐入阴影,像一条等待时机的毒蛇般的方蓝,那张总是挂着“我跟你们凡人讲不通道理”的儒雅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茫然。
“可有可无”?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刚清醒一个,另一个又陷入了疯狂。
礼铁祝感觉自己像个技术不过关的消防员,拿着一个玩具水枪,冲进了一片着了火的森林。
你刚把东边这棵小树苗上的火苗浇灭,一回头,西边那片百年老林已经烧成了冲天火炬。
你跑到西边,刚把水枪里的水滋完,一回头,南边又炸了一个弹药库。
你疲于奔命,你左支右绌。
你救不过来。
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由“嫉妒”点燃的大火,把你曾经最珍视的一切,烧成一片焦土。
“礼铁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龚卫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怒火烧成了赤红色,他看着礼铁祝背上自己的长矛,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觉得,这一矛,捅得太轻了!
“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拿我当枪使?!”
他咆哮着,双手握住矛杆,就想狠狠一搅,把礼铁祝的心脏都给搅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沉闷如雷的怒吼,压过了场上所有的嘶吼和尖叫。
“吼——!!!”
是商大灰。
这个从进入嫉妒地狱开始,就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对亡妻的思念和对现实的茫然中无法自拔的憨直山神。
此刻,他终于,动了。
他那双牛一样大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悲伤和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纯粹,也更加可怕的情绪。
是嫉妒。
他没有听到任何“挑拨离间”的幻音。
因为郎月的【月妒光辉】,对他使用了最高级的,也最直接的攻击方式——事实。
光辉,只是让他看到了。
看到了礼铁祝。
看到了礼铁祝那个虽然天天骂他,却依然不离不弃的媳妇。
看到了礼铁祝那个虽然买不起娃娃,却依然会抱着他脖子撒娇的女儿。
看到了礼铁祝那个虽然又穷又倒霉,却依然完整的,吵吵闹闹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家。
家……
商大灰的胸口,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的家,没了。
他的小奴,那个笑起来像月牙儿一样好看的女人,没了。
他的芊芊,那个会奶声奶气喊他“爹爹”的小棉袄,也没有妈妈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一个人,和一把冰冷的斧子。
而礼铁祝呢?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那么窝囊,那么没用,那么穷酸,却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凭什么每天回到家,能听到老婆的骂声,能看到女儿的笑脸?!
而我,只能在无尽的黑夜里,抱着冰冷的枕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些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往?!
商大灰不懂什么大道理。
他那憨直的,如同单核处理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最简单,最朴素,也最致命的念头——
不公平。
这他妈的,太不公平了!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伤和冲天嫉妒的黑色火焰,从他的心底轰然燃起,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看着那个背上插着长矛,还在试图用言语唤醒其他人的礼铁祝。
他看着那个,拥有着他用生命都换不回来的,“完整的家”的男人。
商大灰的眼睛,红了。
“礼……铁……祝……”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你……也该尝尝……失去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那山一样的身躯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的开山神斧,在空中划过一道漆黑的,仿佛能撕裂空间的可怕弧线,带着他所有的悲伤、嫉妒和不甘,狠狠地,劈向了礼铁祝的头顶!
“淦!”
礼铁祝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躲,可龚卫的长矛还钉在他背上,像一个船锚,把他死死地固定在原地。
完了。
这回芭比q了。
被兄弟背刺,再被另一个兄弟当成boSS砍。
我这队长当的,真是空前绝后,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礼铁祝闭上了眼睛,心里一片悲凉。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刨了人家魔王家的祖坟,这辈子才这么倒霉?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阵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在他头顶炸响!
“铛——!!!!”
礼铁祝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毛金,那个刚才还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瞪着他的男人,此刻,却横着他那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捆魔金绳〗,死死地架住了商大灰那势不可挡的一斧!
斧刃与金绳之间,爆发出刺眼的火花!
毛金的脸,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涨成了猪肝色,双臂的肌肉坟起,青筋像蚯蚓一样暴突。
“商……大灰!你他妈疯了?!”
毛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商大灰因为攻击被挡,更加狂怒,他咆哮着,斧子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滚开!你懂什么?!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什么都有!!”
毛金被压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但他依旧死死地撑着。
“我他妈是不懂!”
毛金的眼睛也红了,他回头,冲着还愣在原地的礼铁祝,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他妈的,他要是死了!谁带我们出去?!你吗?!我吗?!还是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扫把星?!”
他这话,骂了商大灰,骂了自己,也骂了那边已经陷入癫狂的商燕燕。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骂愣了。
是啊。
嫉妒归嫉妒,攀比归攀比。
可礼铁祝,是队长。
是那个虽然穷酸,虽然窝囊,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主心骨。
他要是死了,这个本就已经分崩离析的队伍,就真的,彻底完了。
所有人都将永远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地狱里,变成一尊尊对着别人幸福流口水的,可悲的雕像。
这个最简单的,也最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让几个已经杀红了眼的人,动作微微一滞。
礼铁祝看着毛金那因为用力而极度扭曲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不明白。
毛金明明是嫉妒自己的,为什么,又要救自己?
他不懂。
因为他不是毛金。
他不知道,毛金在看到商大灰举起斧头的那一瞬间,心里想的是什么。
毛金嫉妒礼铁祝有家。
但他更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他不想死。
他还没有找到那个骗光他钱的女人,他还没有把那句“傻子”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他的不甘心,还没得到清算。
所以,礼铁祝,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这就是人性。
自私,善妒,卑劣。
但有时候,也正是这份极致的“自私”,这份对“活下去”的渴望,会让它在最黑暗的深渊里,迸发出一丝,微弱的,求生的光。
郎月站在远处,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冰冷,更加残忍。
“真是有趣的,虫子。”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猴戏。
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是自相残杀,还是暂时和解。
因为她知道,结局,早已注定。
礼铁祝终于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看着那些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的队友,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悲凉。
郎月的强大,不在于她的攻击。
她甚至,都不屑于亲自动手杀人。
她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
一个叫做“嫉妒”的,角斗场。
然后,把“比较”这把最锋利的刀,递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她什么都不用做。
她只需要坐在王座上,微笑着,看着这群可悲的角斗士,自己,杀死自己。
这个地狱的本质,就是一场大型的,残酷的,“零和游戏”。
零和游戏,是什么?
是你小时候考试,你考了99分,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你爸问你:“同桌考了多少?”
你说:“100。”
你爸的笑脸,瞬间就没了。你手里的那张99分的卷纸,也瞬间就不香了。
是你上班了,你这个月业绩拿了第一,拿了一万块奖金。你正准备请同事吃饭,结果发现,隔壁部门的销冠,拿了两万。
你那一万块奖金,瞬间就变成了对你“能力不足”的,无情嘲讽。
在这场游戏里,你的快乐,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是由你身边的人,决定的。
你多一分,就意味着我少一分。
你的幸福,就是构筑我痛苦的基石。
你的成功,就是我失败的证明。
在这场游戏里,没有双赢。
所有人,都是输家。
因为你的眼睛,永远都长在别人身上。
你永远都在追逐那个“比我更好”的幻影,却忘了回头看看,自己脚下的路。
礼铁祝背上插着矛,血顺着矛杆,流了一地。
他看着龚卫那张充满了背叛和愤怒的脸。
看着商大灰那因为嫉妒而扭曲的五官。
看着方蓝那藏在阴影里,冰冷刺骨的眼神。
看着那些昔日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此刻,却把他当成了抢走自己幸福,霸占自己机会,践踏自己尊严的,不共戴天的敌人。
他的脑子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像个精神病院的院长。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们,一个个,都疯了。
而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可清醒,又有什么用呢?
你跟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你,才是那个疯子。
悲凉。
前所未有的悲凉与无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礼铁祝的心,死死地包裹住。
他知道,这个死局,无解。
因为嫉妒的毒,已经流进了每个人的血液里。
而解药,从来就不在别人身上。
它只在,你自己那颗,早已被酸楚和不甘,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