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他殷勤地搓着手,目光扫过王建国腰间微微鼓起的钱袋。

王建国搀着杨怀喜绕开泥泞的马槽,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

杨怀喜每走一步都闷哼出声,冷汗顺着下颌滴在褪色的衣襟上。

车行深处,一辆枣红色的双驾马车在暮色中泛着油亮光泽,榆木车棚四角垂着褪色的蓝布帘,黄铜车辕被擦得锃亮。

\"就这辆。\"

王建国的指尖抚过车辕上精美的雕花,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暗红的木质纹理。

他想起刚才在黑市,杨怀喜蜷缩在草堆里发着高烧,伤口的腐臭混着霉味令人作呕。

若是有这辆带篷马车,至少能遮风挡雨。

\"好眼力啊客官!\"

伙计眼睛发亮。

\"这可是张老板从京城淘来的旧货,减震的牛皮弹簧都是原装的!您要租的话,一天五块大洋,要是买......\"

他故意拖长尾音,在灯笼光晕里比出三根手指。

\"三十块现大洋,一口价!\"

王建国摸出油纸包着的钱票,拇指蘸着唾沫数到第二十张时,杨怀喜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青年掌心冰凉,绷带下渗出的血把他的袖口晕成暗红:

\"建国兄弟,这......这太贵了。\"

他喘着粗气,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咱们租辆普通的敞篷车就行,绑块油布也能挡风。省下的钱够买半个月的口粮了。\"

王建国看着伙计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又低头望向杨怀喜泛着青灰的嘴唇。

远处传来梆子声,更夫拖着长腔喊着\"小心火烛\",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他轻轻掰开杨怀喜的手指,将钱票塞进伙计掌心:

\"就买这辆。\"

转头对着欲言又止的兄弟,声音放得极轻。

\"你昏迷那夜,我摸着你滚烫的身子,就发誓再不让你遭罪了。\"

车行内昏暗的油灯在风里晃荡,王建国松开攥着车辕的手,掌心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转过身时,灯笼的光晕将杨怀喜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是一道摇摇欲坠的裂痕。

青年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冷汗,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渍,在夜色里几乎凝成了黑色。

\"杨兄弟,北大荒路途遥远。\"

王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伸手拍了拍马车厚实的榆木车棚,发出沉闷的声响?

\"若是租马车,除了来回的脚程钱,咱们还得承担车夫返程的费用。”

“你算算,这一来一回,跟买下这辆车的钱又能差多少?\"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在车厢边缘摊开,枯枝般的手指划过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

\"这一路要翻三座山,过五条河,全是荒无人烟的地界,根本找不到换车的地方。\"

杨怀喜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王建国见状,急忙从腰间解下水壶递过去,看着兄弟仰头痛饮时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心尖不由得一颤。

待杨怀喜稍稍平复,他继续说道:

\"老话说得好,穷家富路。咱们身上的钱,宁可在路上宽裕些,也不能到了紧要关头抓瞎。\"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车行外漆黑的夜空。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更何况,你不了解北大荒。\"

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别看这里已经开春,那地方的夜里冷得能把人骨头冻裂。\"

说着,他掀开马车的布帘,露出里面残存的羊毛毡垫。

\"有个带车棚的马车,至少能挡风遮雪。咱们轮流赶车,累了还能躺下歇脚。要是租辆敞篷车......\"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怀喜的伤口。

杨怀喜沉默了许久,喉结动了动,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伸手摸了摸马车光滑的车辕,指腹触到雕花处的凹陷,突然想起王建国把最后半块硬饼塞进他手里的模样。

夜风卷着沙土灌进车行,吹得灯笼噼啪作响,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弥漫的暖意。

\"行,听你的。\"

杨怀喜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等咱们到了北大荒,把这车卖了,说不定还能换几亩地。\"

他说着,突然踉跄了一下,王建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宛如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树。

一旁的伙计见生意谈成,立刻满脸堆笑地凑上来,搓着手问要不要再添些草料。

王建国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钱票,仔细数好递给对方。

当他接过车辕上的缰绳时,掌心传来皮革特有的粗糙触感,仿佛握住了通往未知的希望。

王建国蹲在马车旁,借着伙计递来的马灯仔细检查车轴。

铁锈味混着马汗的腥气扑面而来,他的指尖拂过磨损的木质轮辐,眉头拧成了疙瘩。

杨怀喜斜靠在车辕上,绷带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个暗红的圆点。

\"再加五块。\"

王建国头也不回地朝车行老板扬了扬下巴。

\"把你库房里最厚实的棉被都铺上,要能裹住整节车厢的。\"

老板搓着油腻的手掌笑起来,后槽牙上沾着菜叶:

\"客官敞亮!”

他转身时粗布短衫下摆扫过王建国肩头,带起一阵劣质烟叶的味道。

不多时,三个伙计扛着油布和棉被鱼贯而出,粗粝的棉絮在灯光下泛着灰白。

王建国亲自爬上马车,将棉被层层叠在麦秸上,又把油布仔细钉在车棚四角,直到缝隙里透不进一丝风。

梆子声惊破夜空,已是三更天。远处传来犬吠,由远及近,惊得拉车的枣红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王建国摸出怀表看了看,铜壳表面映出他眼底的血丝。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豆子抱着油纸包的干粮跌跌撞撞跑来,棉袄前襟结着白霜,显然是冒雪赶路。

\"王哥!\"

少年喘着粗气,睫毛上凝着冰晶。

\"买了压缩饼干和腊肉,还灌了四壶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