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屏幕按灭,玻璃反光里映出苏璃攥紧的指尖——酒红甲油在颤抖,像要掐进掌心里。
白清欢的相机镜头还对着窗外,金属外壳贴着她发烫的耳垂,我能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吞咽了半块冰。
\"走。\"我抓起外套时,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烫得慌,隔着布料烙出个红印子。
这是第三次发烫了,前两次分别是在王阿姨家看见缝合鬼,和收到第一条匿名短信的时候。
周慕白的人比我想得更快,阴阳门开的日子...可能比苏璃推测的还要早三天。
苏璃的车胎在巷口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撞在路灯上,把那团黑袍影子晃成了碎片。
白清欢突然把相机转向车内,闪光灯\"咔嚓\"亮起,屏幕里除了我们三张紧绷的脸,什么都没有。\"他刚才在看我。\"她把相机揣进怀里,指节抵着锁骨,\"镜头起雾了,像有人对着吹了口气。\"
废弃工厂的铁门挂着锈,我用罗盘碎片划开锁扣时,金属摩擦声刺得后槽牙发酸。
苏璃摸出便携香盒,往空中撒了把龙涎香粉,青烟里浮起几缕暗绿色——是怨气凝结的形状。\"东南方有活尸味。\"她捏着鼻尖后退半步,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响。
白清欢的相机突然震动,她举起屏幕,我看见画面里的厂房柱子上缠着黑红色的线,像被剥了皮的血管。\"这是...阴阳锁魂局?\"我摸出罗盘碎片,掌心刚碰到那道裂痕,太阳穴就炸开疼。
碎片表面浮现出暗红纹路,像被血浸透的地图,\"东南三,西北七,节点全连着重阴煞位。\"
阴风吹过的时候,灯泡晃得人眼晕。
我看见墙角的阴影里爬出团灰雾,逐渐凝成人形——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脖子上勒着道紫痕,舌头伸在唇外老长。
白清欢的相机\"咔嗒\"掉在地上,她扑过去捡时,那女魂突然飘过来,指甲尖几乎戳到她后颈的抓痕上。
\"莫碰她!\"我把罗盘碎片往前一送,红光扫过女魂胸口,她立刻缩成团,喉咙里发出刮玻璃似的声音:\"他们...锁了我三十年。\"她的眼珠突然转过来,眼白里全是血丝,\"那穿黑袍的,拿我养尸油,拿小孩的骨头当引...\"
厂房深处传来铁门撞击声。
苏璃的香盒\"当啷\"掉在地上,她抄起包里的桃木钉,酒红指甲在木头上掐出月牙印。
白清欢捡起相机时,镜头盖\"啪\"地弹开,屏幕里映出个戴斗笠的黑影——斗笠边缘垂着黑纱,露出的下巴泛着青灰,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林先生。\"那声音像两块石头磨出来的,\"周先生说要请你看场戏,可惜你等不到开演了。\"他抬手时,我看见他手腕上系着串骨珠,每颗珠子都刻着歪扭的咒文——是养尸人用的阴年咒。
罗盘碎片在掌心烧得生疼,我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
诅咒在加速,手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血腥味混着苏璃的龙涎香,呛得人发晕。
女魂突然尖叫着扑向黑袍术士,她的指甲穿透对方胸口,却像扎进了水里,只激起一片黑雾。
\"蠢货。\"黑袍术士反手一抓,女魂的身形瞬间淡了大半,\"没了尸油养着,你也配...\"
我摸出怀里的糯米袋,反手撒向他脚边。
黑色雾气遇米即散,露出他脚边画着的血阵——阵心摆着七根小孩的指骨,其中一根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渍。\"阴年咒要活人血开阵。\"我咬着后槽牙往前半步,罗盘碎片的红光罩住血阵,\"你选今天,是因为子时三刻阴阳门最弱?\"
黑袍术士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白清欢的相机突然\"嗡\"地响起来。
她举着屏幕冲过来,画面里的血阵边缘浮起金色纹路——是我家传的破煞印。\"在他左胸!\"她喊得嗓子发哑,\"罗盘照那里!\"
红光刺穿黑纱的瞬间,我闻到了焦肉味。
黑袍术士的左胸裂开道血口,里面滚出颗灰扑扑的珠子——是用尸油和怨魂炼的阴元珠。
女魂发出尖啸,扑上去一口咬住珠子,灰雾裹着血珠溅在墙上,像朵开败的红牡丹。
\"你...你敢...\"黑袍术士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身体开始往下淌黑水,很快只剩堆浸透尸油的破布。
我弯腰捡起阴元珠,触手冰凉,里面还能听见小孩的哭声。
苏璃蹲下来翻他的口袋,摸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义庄丙库,子时开\"。
\"去后面仓库。\"我把阴元珠塞进罗盘碎片的裂痕里,红光突然大盛,照得整个厂房亮如白昼。
最里面那面墙\"咔\"地错开条缝,白清欢的相机闪个不停,屏幕里全是飘来飘去的黄符——每道符上都写着周老太爷的生辰八字。
文件箱藏在墙缝最深处,铁锁已经锈死。
我用罗盘碎片劈开锁头时,里面掉出叠照片——是三十年前的灭门案现场,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十七怨,阴门开\"。
最后一页是张地图,标着七个红点,每个点旁边都写着日期,最近的那个日期...是三天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匿名短信,还是那个号码:\"周宅地窖,藏着十七具怨尸。\"我抬头时,苏璃正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白清欢把相机挂回脖子,镜头上还沾着刚才溅的血,她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林默,你的手...\"
我这才发现手背的伤口在往外冒黑血,诅咒的纹路顺着血管爬到了小臂。
罗盘碎片的红光暗了下去,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苏璃摸出丝帕要帮我包扎,被我避开了。\"回咖啡馆。\"我把文件塞进外套内袋,\"得把这些给赵警官看,还有...得查查周宅的地窖。\"
白清欢突然举起相机,屏幕里映出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我的影子脚下缠着黑蛇,苏璃的影子头顶飘着纸钱,她自己的影子...手里举着把带血的刀。
相机\"嗡\"地响起来,她猛地按下快门,照片里却只剩面白墙,墙皮剥落处,隐约能看见个\"奠\"字。
\"走。\"我扯了扯她的衣袖,转身时听见厂房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苏璃锁车门时,后车灯照亮了墙角——那里有双青灰色的脚,从黑影里慢慢伸出来,脚趾甲长得能勾住地面。
白清欢的相机又响了。
这次屏幕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行血红色的字:\"十七缺一,就等你们了。
我把车开得飞快,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来回扫着,后车镜里苏璃正用丝帕压着我手背上的伤口,丝帕很快就被黑血浸透。
白清欢缩在副驾驶,相机挂在脖子上晃,刚才在厂房里拍到的\"十七缺一\"还在她手机相册里,红底白字像团烧不净的纸灰。
\"疼吗?\"苏璃的指尖碰了碰我小臂上的诅咒纹路,那些青紫色的枝桠正往手肘爬,\"罗盘碎片在发烫。\"她抽回手,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被烫出了水泡,罗盘碎片搁在中央扶手箱里,红光像快燃尽的炭火。
白清欢突然转身,相机镜头几乎贴到我脸上:\"林默,你影子刚才动了。\"她手机屏幕亮着,是刚才在厂房拍的合照——我影子脚边的黑蛇正吐信子,苏璃头顶的纸钱无风自动,她自己影子手里的刀,刀尖正对着我的后心。
\"到了。\"我猛打方向盘,咖啡馆的暖黄招牌撞进雨幕。
推开门时铃铛响得刺耳,赵警官已经等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凉了,杯壁凝着水珠。
\"文件。\"我把外套里的铁盒搁在桌上,苏璃抽了张纸巾垫在盒底——盒角还沾着厂房的锈渣。
赵警官翻开照片时,指节捏得发白,三十年前灭门案的现场照片里,死者的眼睛全被红笔圈了,十七个圈,像十七颗钉子钉在纸面上。
\"十七怨,阴门开。\"白清欢念出照片背面的字,她的手指在发抖,\"这是阴门祭,用十七具怨尸开阴阳门,周老太爷要干什么?\"
\"养尸。\"我扯松领口,后颈冒冷汗。
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灼得慌,\"地图上的七个红点是养尸地,最近的日期是三天后,正好是阴门开的时辰。\"
赵警官合上铁盒:\"周宅地窖的匿名短信我查了,信号源在周宅附近。\"他推过来个证物袋,里面是截染血的黄符,\"今早巡逻队在周宅围墙外捡到的,符头是周氏家传的'锁魂印'。\"
苏璃突然按住我手背的伤口,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林默,你的血。\"我低头看,黑血正透过丝帕渗出来,在木桌上洇成个扭曲的\"奠\"字——和厂房照片里墙皮剥落处的字一模一样。
白清欢的相机\"咔\"地响了。
她举着屏幕让我们看:镜头里,赵警官的影子头顶悬着口棺材,我的影子被黑蛇缠住脖子,苏璃的影子...正把阴元珠塞进棺材缝里。
\"得找帮手。\"我扯过纸巾擦掉桌上的血,\"陈老先生,七十岁,住在城南老巷子,十年前帮我师父破过'千尸冢'。\"
苏璃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划动:\"我堂哥在文物局,他认识陈老。\"她抬头时眼尾挑着,\"半小时后,陈宅。\"
陈宅的门环是青铜铸的貔貅,叩门声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开门的是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头,白胡子沾着檀香,见着我时瞳孔猛地缩成针尖:\"林家那小子?\"他侧过身,\"进来吧,屋里有茶。\"
客厅墙上挂着幅《镇阴图》,水墨里的判官踩着十七具怨尸。
我把铁盒推过去时,陈老的手突然抖了,茶盏磕在桌上:\"十七怨阴门祭...三十年前周家灭门,就是为了这十七具怨尸?\"他翻开照片,指腹蹭过死者的眼睛,\"每个死者都是横死,怨气锁在眼眶里,周老太爷要拿这些怨气养尸。\"
\"养什么尸?\"白清欢攥着相机,镜头对着陈老的影子——那影子手里握着根引魂幡。
\"活尸。\"陈老从抽屉里摸出串五帝钱,\"用十七具怨尸镇阴门,再用活人生魂养尸,能养出刀枪不入的尸王。\"他把五帝钱塞给我,\"明早分头行动:林默和苏璃去云隐寺布'七星镇阴阵',清欢带着相机去七个红点拍灵体轨迹。\"
云隐寺的古钟在晨雾里响了七下。
我和苏璃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罗盘碎片压在供桌下,陈老给的符咒贴满了梁柱。
苏璃的调香瓶搁在香炉旁,檀香混着她身上的龙涎香,呛得我喉咙发紧。
\"血。\"她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我这才发现诅咒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皮肤下像有条活蛇在钻。
她从调香瓶里倒出滴琥珀色液体,抹在我伤口上,\"这是用尸香魔芋泡的,能暂时镇住诅咒。\"
白清欢的电话在下午三点打进来,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我在第三个红点,相机拍到了...拍到了周老太爷。\"她发来张照片,曝光过度的画面里,穿唐装的老人站在枯井边,身后跟着十七道黑影,\"每个黑影都是具怨尸,他们在往井里扔...扔小孩的玩具。\"
晚上八点,咖啡馆的挂钟敲了八下。
苏璃摊开陈老给的符咒,每张符上都画着镇阴纹;白清欢把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投影在墙上,十七道黑影像十七根刺扎在视网膜上。
我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匿名短信,还是那个号码:\"周宅地窖的锁换了,钥匙在周老太爷书房第三个抽屉。\"屏幕光照着苏璃的脸,她的睫毛在抖,像被风吹乱的蝶;白清欢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盖泛着青白。
\"提前行动。\"我把五帝钱套在手腕上,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烫得几乎握不住。
诅咒纹路已经爬上了锁骨,每跳一下,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扎。
苏璃摸出把短刀别在腰间,刀鞘上的银饰闪着冷光;白清欢把相机调成连拍模式,镜头盖\"咔嗒\"扣上的声音,像极了棺材钉敲进去的动静。
窗外突然起了风,吹得窗帘哗啦作响。
我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黑蛇已经缠住了脖子,蛇信子舔着下巴。
苏璃的影子头顶,纸钱正纷纷扬扬落下来,像下了场雪;白清欢的影子手里,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奠\"字。
手机又震了。新的匿名短信,只有两个字:\"来了。\"
我抓起外套,罗盘碎片烫得掌心发麻。
苏璃的手搭在我肩膀上,她的体温透过衣服渗进来,像团将熄的火;白清欢的相机闪了下,屏幕里,周老太爷的影子站在我们身后,他的手里,牵着十七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十七具青灰色的尸体。
\"走。\"我推开咖啡馆的门,夜风吹得人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数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