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急雨,扬起漫天尘烟。
柳凤儿一马当先,张凡等众人紧随其后,风驰电掣般朝着黑虎寨奔去。
一路上,众人心中都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随着距离黑虎寨越来越近,这股不安愈发浓烈。
寨门处的了望塔最先闯入视野。
塔身倾斜,焦黑的木梁冒着缕缕青烟,一面残破的寨旗耷拉在旗杆上,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
“不对劲……”
柳凤儿声音发紧,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那气味越来越浓,混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腥甜,让所有人的胃部都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当黑虎寨那熟悉又破败的寨门映入眼帘时,最前方的柳凤儿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其他人也纷纷急停。
一时间,山谷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马匹嘶鸣声。
只见寨门洞开,厚重的橡木门板上布满刀斧劈砍的痕迹,几支折断的羽箭深深钉入门柱之中。
曾经热闹非凡、充满生机的寨子,此刻宛如一座死寂的鬼城。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混着焦糊的气息,令人作呕。
门槛处,躺着几具守卫的尸体。
有的手中紧紧握着未放完的箭矢,仿佛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拼死抵抗。
有的身上插着数支利箭,鲜血早已干涸,在衣衫上凝结成暗红色的块状。
有的则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却被一杆长枪从后背贯穿,枪尖将他整个人钉在了门柱上。
见到这一幕,众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不——!”
四当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当先冲了进去。
柳凤儿更是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从马上栽落下来。
她踉跄下马,颤抖着双腿,走进寨子。
只见寨前广场上,原本平整的夯土地面布满杂乱的马蹄印和脚印。
几辆运送货物的板车翻倒在中央,车辕断裂,货物散落一地。
更远处,训练用的木桩被劈得七零八落,上面溅满了喷溅状的血迹。
一位老妇人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把长刀,双手还紧紧地护着身旁的小孙女。
那小孙女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原本粉嫩的小脸如今满是血污,肚子被残忍地剖开,肠子流了一地。
穿过广场,生活区的惨状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百余间的茅草屋舍十不存一,余烬还在冒着黑烟。
水井旁,几个打水的木桶翻倒在地,井沿上留着数道带血的抓痕。
一位年迈的婆婆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死死攥着一个木桶的提手。
晒衣杆上挂着的粗布衣衫被利刃划得粉碎,在风中如招魂幡般飘荡。
几个年轻的女子衣衫不整,身上多处有被殴打的痕迹,显然死前遭受过凌辱……
再往前走,是寨子里的学堂。
曾经,这里是孩子们读书修炼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人间炼狱。
学堂前的空地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以护卫的姿态匍匐在地,干枯的双手仍保持着推拒的姿势。
在他身下,暗红的血泊中赫然画着一个狰狞的狼首——那正是掸国边军的标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六当家猛地停住脚步,铁塔般的身躯微微晃了晃,手中的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随即猛地转身,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四溅。
教室内,桌椅东倒西歪,书本散落一地,上面满是血迹。
十几个孩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有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书写用的笔,有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神情,更有个小女孩趴在讲台边,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寻求老师的庇护。
黏稠的血浆早已经干涸,踩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四当家双膝一软,跪倒在一具小小的尸体旁。
那是已经过世的三当家的女儿,孩子手里还攥着个刚刚拆开包装的糖人。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仰天怒吼:
“好个掸国边军!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为寨中的兄弟姊妹们报仇雪恨!”
一个妇人发疯似的翻动着孩子们的尸体,
片刻后,她抱起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丫丫!我的丫丫啊!”
姚佩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颤抖着想要去抱起一个趴在课桌上的小女孩,却被张凡一把扣住手腕。
“别碰!”
张凡声音嘶哑,手上力道大得惊人。
那孩子的脖颈处,一道狰狞的刀伤几乎将整个脑袋割断,只剩一层皮肉连着。
他看似冷静,可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和微微发抖的下颌,都暴露了内心翻涌的杀意。
孙昊阳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指节迸裂也浑然不觉。
段有财踉跄着退到门外,佝偻着腰,扶着门框干呕不止,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畜生!”
火萱儿一脚踹翻一旁的课桌,眼中燃着骇人的怒火,
“连这些未成年的娃娃都不放过,他们还是人吗?!”
司徒念儿缓缓蹲下身,伸手想要合上一个小男孩的眼睛,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柳凤儿缓缓走过每一具尸体,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面容。
她没哭,只是脸色惨白得可怕,唇上的血痕早已干涸。
众人的悲愤还未平息,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地冲进学堂,脸色煞白,声音发颤:
“报、报告大当家!库房……库房被搬空了,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话未说完,六当家猛地转头,眼中怒火未消,厉声打断道:
“不就是粮食财宝被搬空了吗?现在谁还管这个!”
那名小喽啰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不止这些……库房里还……还发现二当家他们的尸体……”
此言一出,学堂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什么?!”
四当家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揪住喽啰的衣领,
“那个叛徒不是被逐出黑虎寨了吗?怎么会……”
喽啰被勒得脸色发青,结结巴巴道:
“是、是真的……二当家……还有他带走的十几个弟兄……全都在库房里。看伤口……”
他声音越来越低,
“都是掸国边军所伤……”
此刻,柳凤儿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身,眼中血色更浓: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