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抬眼看着方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沉甸甸的：“晚了。徐欣今天早上出车祸，人……当场就没了。我们正在审那个肇事司机，初步判断，不是意外，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什么？！徐欣……死了？怎么会……今天早上？！”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那个刚刚还在她们面前回忆大学往事的女人，几个小时后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王雯呢？” 方语定了定神，急切地追问，“她那边问出什么有用的没？徐欣死了，她说的那些……”
杰摇了摇头，旁边的杨楠接过话头，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无力感：“王雯倒是认了，说是她偷了刘磊的胸牌。但她一口咬定是徐欣指使的，说是徐欣怕自己私刻公章的事儿露馅，拿医院里的好岗位当诱饵让她干的。”
杰揉了揉太阳穴，补充道：“可我们之前问徐欣的时候，她对这事儿只字未提。杨楠把王雯进档案室的监控给她看，她那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挺真实的震惊。现在倒好……”
杨楠叹了口气，接着说：“王雯还交代，她只拿走了胸牌里的照片和信息内页，那个塑料壳子给放回去了，内页早就被她销毁了。现在徐欣一死，这事彻底成了死无对证，王雯想怎么说，我们都没法找徐欣核实了。”
方语几乎崩溃道：“搞什么啊！好不容易扒拉出点关系，线索啪一下全断了？那我们接下来查什么？”
杰看了她一眼，虽然自己也头疼，但还是得稳住局面。
“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指向那个肇事司机，我们必须先弄清楚，徐欣的死，到底跟刘磊这个案子有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有关联，那这个司机就是打开缺口的关键。”
“对了，方语，还得辛苦你跑一趟。等下杨楠把车祸现场的勘察报告给你，你去查清楚两件事：第一，那辆肇事车，具体是什么时候买的保险，在哪家公司买的。第二，查徐欣本人的保险情况，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有没有新增的大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是谁，这个最重要，给我查仔细了！”
方语愣了一下，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啊？杰组，你的意思是……保险？受益人？难道……你们怀疑她老公？”
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声音压低了些：“你想想，谁能精确掌握徐欣离开我们这儿的时间和路线？谁又可能从她的死亡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她老公赵斌，嫌疑是最大的，不过这只是猜测，你先别声张，把保险情况摸清楚是当务之急。”
“明白！”方语立刻应下。
三人回到审讯室门口，杨楠已经从技术科那边拿来了报告，递给方语：“喏，都在这儿了，现场的初步报告和车辆信息。”
方语接过报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眉头皱了一下，仿佛闻到了什么馊味，低声对杰和杨楠说了句：“那我先去了，有消息马上联系！”
说完，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方语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直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员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顺手轻轻带上了审讯室的门。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灯管的嗡鸣和王大发粗重的呼吸声。
杰走到王大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蹲够了？想明白了没有？”
王大发缓缓抬起头，眼神飘忽不定，嘴唇哆嗦着，含糊不清地辩解：“警官……我……我真不认识那个女的……我发誓……就是……就是喝多了，打了个盹儿……”
“还嘴硬？！”杰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响声，吓得王大发猛一哆嗦。
“王大发！我告诉你，机会给过你了，你自己不要！”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吗？你报警时候的录音，我们已经听了！清清楚楚！撞了人之后，你说话条理清晰，思路明确，哪有一点喝醉酒该有的样子？嗯？”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王大发的脸上，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惨白的脸：“我来替你说！你是撞完人之后，才停下车猛灌的酒吧？对不对？我告诉你，这叫什么？这叫故意杀人！伪造现场！毁灭证据！”
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像重锤一样砸在王大发的心坎上。
“性质完全不一样了！懂吗？本来可能就是个交通肇事，现在是故意杀人！等着吧，够你吃枪子儿了！”
王大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杰不再看他，扭头对一直沉默记录的杨楠说道：“杨楠，联系刑警支队，让他们过来提人！涉嫌故意杀人，直接按这个罪名办理羁押手续！”
“别！别！警官！别啊！”
王大发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几乎要抱住杰的腿，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警官！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别……”
杰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晚了。有什么话，留着上法庭跟法官说去吧。”
他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杨楠也合上记录本，站起身，准备跟着离开。
“是赵斌！赵斌！”眼看着杰的手已经要碰到门把手，王大发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了出来。
“是赵斌让我干的！是他让我开车撞死那个女的！徐欣！”
杰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赵斌？”
王大发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着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又带着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警官……我……我坦白……我全都交代……这……这算不算立功？能不能……能不能从轻处理？”
“立功？”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你现在是故意杀人的嫌疑犯！还想着跟我讨价还价？王大发，你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就算你不说，我们照样能把那个赵斌挖出来！到时候证据确凿，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你就是个替死鬼！死路一条！说不说，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杰的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王大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
他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颓然低下头，声音低沉：“我说……警官，我什么都说……”
杰拉开椅子，重新在审讯桌后坐下，示意杨楠继续记录。
他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王大发，声音缓和了一些：“行了，说吧，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清楚了再说。”
王大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请求：“警官……能……能给根烟抽吗？求你了……”
杰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连带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一起扔到了王大发面前的地板上。
烟盒在地上弹了一下，王大发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手指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哆哆嗦嗦地去按打火机，火苗跳了几下，终于点燃了烟卷。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几乎要把整支烟吸掉一半，然后猛地吐出一大口浓白的烟雾。
这一口之后，他浑浊的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赵斌……就是死那个女的，徐欣，她男人，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
“最早……最早是在南郊一个破机械厂上班，那会儿我们都年轻，愣头青一个，刚进厂，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对方装逼，操！为这事儿还动过手，在车间里打过一架，打得两个人都挂了彩，头破血流的……”
“谁知道呢，打架打出感情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二去的，反而混到一块儿去了，称兄道弟的，成了哥们儿。”
“大概……大概是五年前吧，那阵子我俩手头都特别紧，就动了歪心思，在厂里偷了点废铜烂铁，想着弄出去卖点钱花花，结果点儿背，让巡逻的保安给逮了个正着。当时厂里的领导气得够呛，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报警，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