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陶府大堂依然灯火未熄,各房的老爷齐聚。
陶雍沉着脸坐在主位,在座诸人皆是一脸肃容,气氛沉寂讶异。
“都这节骨眼了,都别端着了,说句话吧。”
“那吾便说了,”陶二爷冷着脸,“大哥是怎样教养孩子的,竟让三郎做出这样累害家族的事!”
“……”陶雍脸色更沉,让你发表建设性意见,没让你说废话!
“二哥,现在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吗?想法子度过眼下难关才是最要紧的。”陶三爷出来打圆场。
陶雍脸色缓和了些,谁料陶三爷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大哥,当真不是你授意三郎……”
陶雍险些气得背过气去,额头青筋凸凸的跳,陶三爷见陶雍脸色难看得吓人,立时噤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三郎媳妇儿或许知道些什么。”陶五爷提议道。
陶雍拧了拧眉头,“来人,唤苏氏过来。”
苏良玉大半夜被叫到堂中,见这么多长辈一脸肃穆的看着她,心头惴惴大气都不敢喘,恭敬的行了晚辈礼。
“苏氏,三郎离开前,可有特别交代你些什么?”
苏良玉心下暗道,莫不是郎君在外惹了什么祸事?
“去宣国的路,郎君是走惯的,此次出行也只是嘱咐儿媳好生教养孩儿,侍奉婆母要恭谨……”
“恭谨?”门外一道威严甚重的女声传来,“哼~老身可当不起他的恭谨!”
“母亲,儿媳惶恐。”苏良玉对着挟怒而来的陶氏主母韦氏垂首行礼。
韦氏虽在内宅,但这次韦家也被牵连进去,韦家主自然会派人给韦氏送信打探消息。
想到这事韦氏便恨得牙根发痒,定是陶莜不满她让七郎接手他打通的商路,故意报复,如今出了这等事,七郎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思及此,韦氏眼眶发红,指着苏氏厉声道:“七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与你三房干休!”
苏氏被骂得一脸懵,陶五爷见状,便将事情简明扼要的复述一遍。
苏良玉听后脸色煞白,一时茫然无措,“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陶五爷又道:“苏氏,你好好想一想,瑜哥儿还在府里呢?”
这便是威胁了,苏氏似乎被唬住了,两眼一翻当即栽倒在地。
“行了,苏氏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了。”陶雍挥挥手,示意人将苏氏抬下去。
“哎~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屎了,事到如今,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此言一出,堂中又是一阵沉寂……
另一厢,苏良玉被抬回院子里,待陶雍的人走后,院门关上,苏良玉登时睁开眼睛跳起:“那个短阳寿的!”
恨恨的骂了一句,转头吩咐被唬了一跳的心腹嬷嬷,“赶紧准备细软!要轻便易携带的,再做几身方便不扎眼的衣裳,衣带袖子里要缝些金叶子。”
“娘子这是……”
“不要多问,偷偷准备,不要声张让人瞧见。”
苏良玉知道公爹还要留着自己母子牵制陶莜,尽管那没良心的干出这事,想来她们母子对其的牵制作用也不大,只能说聊胜于无。
当下只能尽量低调保全性命,苏良玉预感,不久之后都城必然生乱,得做好随时逃亡的准备。
圆月落,长夜尽,第二天的早朝如期到来。
大殿内,前排的诸公眼下青黑,一看就没睡好,但大部分朝臣还是精神抖擞,洋溢着无知的快乐。
然而他们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太久,随着姬驷让人宣读玄武城送来的军报,如平地惊雷,安静一瞬后全场哗然。
“肃静!”
太监出声维持朝堂秩序,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增援玄武城已是必然,至于领兵人选、主持后勤的人选,诸卿廷推吧。”
姬驷隔着冕旒一眼不错的盯着下方群臣,这也是一个试探。
“臣愿前往督军。”姚广出列毛遂自荐,他身为太尉若不站出来,反而更叫人生疑。
姬驷眯了眯眼,姚广嫌疑未除,若让他领兵,风险太大了。
“臣亦愿往!”
姚广开了个头,其余臣子一一出列,或是自荐或是推举他人。
场面再度吵嚷起来,姚、杨二位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虽然陛下什么都没说,但已经感受到了其态度的偏向,各自默默退回自己的队列。
果然,朝议最后定下的督军人选是国舅左明仪,后勤调度交给了诸位宗亲。
散朝之后,姚广心事重重的回府,当即召开了家族会议。
“此战已然不可避免,我们也该早做打算了。”
姚大郎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父亲,还没打呢,您就准备放弃安国?”
姚广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姚二郎急道:“宣军此次也不过三万人马,三万对三万,我们还有地利优势,赢面很大啊!”
“三万对三万?”姚广嗤笑一声,“兵力是这么算的吗?你是一点不考量战力悬殊的问题啊,陆震乃当世名将,左明仪算哪号人物,打过几场仗?”
见二儿子还是一脸不解,姚广解释道:“远的不说,去岁我们与靖国、狄国结盟,设计将陆羽的冲霄军调到了嘉雍关,把穆起率领的赤霄军牵制在翌阳关,屏山关虞城只有一万人马的情况下,我们三国联军十万人马奇袭围攻都拿不下!”
姚广复又深吸了一口气,“反倒让沈卿兮斩了我安国大帅一战成名,而后陆震更是率军出城野战,一万人压着我们十万人打,打得三国联军丢盔卸甲。”
姚二郎沉默了,姚广叹息道:“这样大好的局面,我们都打输了,如今时隔不到一年,我们安国军士是吃了仙丹吗?”
回忆起一年前的战役,姚大郎无言望天,“当时那个局面,怎么看都是稳操胜券,至今都想不明白是怎么输的。”
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这样的家庭会议,在陶莜受害者名单中逐个上演,比如此时的杨府也不平静。
“父亲,何至于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