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掉链子是不可能掉的,打死也不能承认!
“既然米伯伯给你求情,那就给你个机会吧!”
白铁英话音未落,真哥儿的眼泪便滑落下来,但也只有颈部以上能动。
“姑奶奶饶命,小的们绝无冒犯、违逆之心,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不管这机会多大,都是保命要紧,是以真哥儿赶快指天誓日地想将自己摘出去。
“小的叫马真,他叫翁可,都是被他们诓骗裹挟来的。
因为没甚本事,平日里就做些看门搬抬的杂事,他们做的那些事,小的们真没资格参与啊!”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若是与我所知不符,呵呵……”
虽然白铁英没把话说完,但真哥儿也知晓其意了,便竹筒倒豆子般讲了起来。
前面知道了许多事,也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处,可白铁英听着马真的话,仍是气愤不已。
据马真说,他俩都是去年十月左右被诓来的,而这个庄子也建起来有五六年了。
因为他俩没正经学过功夫,只是有些市井间逞凶斗狠的经验,所以与其说不受重视,不如说更像是他人的奴仆。
但可能是这里不缺真正伺候人的人,或者留着他们有用,总的来说,倒是吃喝不愁。
时间长了,他们俩也找到在这庄子里生存的法子了,所以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
听说一开始便是以这个庄子为根脚,逐渐向周边,乃至县城生发扩展的。
制北府五山一水一草三分田,这福安县更是山多田少,所以原本各个庄子间为了争夺水源等事的明争暗斗也不少。
可自打这个庄子易手,里面的人不是青壮,便是有功夫在身,一般的庄子哪里争斗得过他们?
不消两年,这福安县所有的田庄尽数纳于这个叫“福佑会”的囊中,甭管别人上头有什么来历路数,在福安县也尽数折戟沉沙。
一般百姓庶民就更不用说了,但凡哪里出现“刺头”,就是这个庄子里的人“做事”的时候了。
打砸烧抢、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真的会让“刺头”的九族都一夜间消失的存在。
但“只手遮天”的福佑会,倒也不牵扯外县,只一门心思地在福安县折腾。
所以这福安县从县令到贱民,就没有不在福佑会的控制之下的。
“那照你这么说,这庄子里就没啥好人了啊!”
马真一听“姑奶奶”这么说,赶忙解释道:
“不不,我俩来时,这福佑会已经控制福安县多年。
再加上本事稀松平常,上头也压根儿没瞧得上过,所以真没做过丧良心的事。”
“呵呵,不知道你们二人读过书没有。
圣人曰:‘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勇而不义,不可为勇,为义之勇,方是真勇。’
况且听你所言,不是不想‘为恶’,只是没有命令到你们头上罢了。”
不知道白铁英这话哪里刺激到马真了,他也不顾自己“命悬一线”,立刻反驳道:
“好叫姑奶奶知晓,我们也不是天生天养的,实是身家性命都捏在福佑会手中。
不说我们有没有男儿血性,但家人亲朋何辜?
方才您不也让我们选‘好死’,还是‘赖活’了吗?
说真的,若不是心里还有惦念,我们就是‘死一死’又何妨?
可当初我们也不是没反抗过,但结果您也看到了,能‘赖活’着,谁愿意‘好死’呢?”
“‘所贵于勇敢者,贵其能以立义也’。
你们若是当真不想参与,尚有一丝良心存于热血,即便能力微弱,也该挺身而出,奋勇告发,而不是在这儿解释你们为什么袖手旁观。
不知你知不知晓,《大煜刑统》有言,‘能告群盗劫杀人者第赏之,及十人者予钱十万。’
这福佑会的人自当是不少,足够你们拿到一大笔赏钱的了,便是图利,还不够打动人心的吗?”
马真听到白铁英这话,苦笑一声,觉得这山精可能不太“通晓世事”。
“姑奶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怕您生气。
我们就算想告,上哪儿告去?谁又能为我们做主撑腰?
不说福安县衙就跟福佑会的衙门似的,便是告到府城,他们也有法子收拾我们。
当初我们刚到制北府,他们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过我们几天的。
以那个排场,说他们在府城没有人罩着,谁信呐?
更别说我们被迫加入福佑会时,都是服了毒药的,需要按月服用解药才行。
便是想去京城敲登闻鼓,那也得先有命到京城才行啊!”
“哦?听你这么说,这事儿你倒是都考虑过了?”
见“姑奶奶”的脸色缓和了,马真也偷偷松了口气,自嘲道:
“嗨,我就一看门的,每日里除了吃睡,还能做什么呢?可不就都琢磨过了呗!
可能我说这话您不会相信,但若说谁恨福佑会,其中必有我马真一个!”
“嗯……照你这么说,那我倒不妨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白铁英说着,左手便往旁边一指道:
“你且看看,可认识这位?”
马真顺着手势往旁边看去,见一四五十岁年纪的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一身粗布衣裳,右边袖子打着结,腋下架着两根奇怪样式的木杖。
“马兄弟,翁兄弟,别来无恙啊?”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听着这一口官话,马真立即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连老哥?你是连老哥?”
马真惊讶地叫了起来,翁可也目光中满是惊喜和诧异。
“呵呵,正是愚兄啊!”
这来人自然就是连放了。
白铁英知晓前因后果,更不是真的只有十岁的稚童思维,哪能不明白“见义勇为”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呢?
她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试探马真为人,也是想让他‘自愿’倒戈,铺的前戏罢了。
只不过这马真竟然是去年跟连放同一批来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是以她刚才听说后,就暗地里询问过连放他的为人,同时也让连放准备好前来说服马真了。
——如果论怎样从内部瓦解福佑会,此时正是一个绝佳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