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天空,似乎永远被硝烟和粉尘染成一种病态的灰黄色。
空气中混杂着刺鼻的硝石味、机油燃烧的恶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吸进肺里,带着灼热的颗粒感,令人窒息。
北部联军的三路大军,如同陷入泥沼的猛兽,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东部,“断齿峡”往南的崇山峻岭之中,李明博和金哲柱率领的东路军,正经历着与传统战争截然不同的残酷。
这里的敌人,不再是成建制的机甲军团,而是仿佛与山林融为一体的幽灵。
他们穿着与环境色完美融合的光学迷彩,动作迅捷如猿猴,在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林冠间纵跃如飞。
他们是西约投入战场的特殊部队——“山鬼”环境适应型改造人。
这些改造人肢体经过强化,感官异常敏锐,尤其擅长在山地环境下进行小队渗透、潜伏和突袭。
更是装备着特制的声波武器和高斯狙击步枪,子弹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来,精准地命中机甲脆弱的关节、观测镜,或是毫无防护的步兵。
“三点钟方向!岩壁上方!”通讯频道里传来李秀成嘶哑的吼声,随即他的机甲肩膀爆起一团火花,整条机械臂瞬间耷拉下来。
李明博的次神话机甲“山峦”早已凯化穿在身上,那厚重的装甲盾牌挡开一连串来自侧翼的射击,沉重的机甲在崎岖的山地上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妈的!这群藏头露尾的杂碎!”他怒吼着,用机载速射炮对着疑似方向疯狂扫射,打得岩石崩裂,木屑纷飞,却往往只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
金哲柱经验更丰富,他命令部队收缩阵型,依托巨石和密林构筑简易环形防线,用密集的火力网封锁主要通道,同时派出最精锐的侦察兵,试图反制对方的渗透。
但收效甚微。
“山鬼”们太熟悉山地了,他们就像真正的幽灵,一击即走,绝不纠缠,留下的是不断增加的伤亡和日益紧绷的神经。
一次夜间转移中,东路军一支负责后勤护卫的连队,在穿过一条狭窄的溪谷时,遭遇了毁灭性打击。
几乎没有听到像样的枪声,只有细微的破空声和人体倒地的闷响。
当李明博率援军赶到时,只见溪水已被染红,数十名士兵倒毙在地,每个人都是眉心或心脏中弹,一击毙命。
他们的物资被洗劫一空,几台负责运输的老旧工程机甲被拆毁了核心能源,像一堆废铁瘫在原地。
“混蛋!”李明博一拳砸在周边的机器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看着那些年轻士兵苍白而惊恐的遗容,一股无力感和滔天怒火在胸中交织。
他的机甲在之前的遭遇战中,腿部传动装置被一种特制的酸性炸弹腐蚀,行动能力大减,更是加深了这种屈辱感。
“李将军,冷静!”金哲柱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疲惫却依旧沉稳:“敌人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失去章法。山地是他们的主场,但我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必须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巢穴,或者。。逼他们进行正面战斗。”
李明博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金哲柱是对的。
但看着伤亡报告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想到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深山老林,他的心就在滴血。
东路的牵制任务,比预想中要残酷和压抑得多。
西路方面,相较于东路的诡谲,西路军所在的平原地带,战争则以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呈现。
这里是无遮无掩的硬碰硬。
金天豪投入了两支齐装满员的装甲师,超过三百辆新型主战坦克和辅助战车,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在广袤的平原上缓缓推进。
天空中,不时有无人机群掠过,投下精确制导炸弹,或是为炮兵提供校准。
金天逸站在前线指挥车里,电子沙盘上代表敌军的蓝色光点密密麻麻,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联军仓促构筑的防线。
炮火将天空映照得忽明忽暗,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车辆微微颤抖。
“左翼,三号高地,请求炮火支援!重复,请求炮火支援!敌人坦克集群上来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团长朴永哲声嘶力竭的呼喊,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金属撕裂声。
“命令炮兵集群,覆盖三号高地前沿区域!预备队,加强左翼反坦克火力!永哲,顶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后退一步!”
金天逸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一个初次指挥如此大规模战役的年轻人,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移动,调配着有限的兵力。
金成恩在一旁辅助,看着金天逸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金天逸似乎天生就是领袖。
这位年轻的王子,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正迅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统帅。
战斗惨烈到极致。
联军士兵依靠着反坦克壕、雷场和残破的城镇废墟,用血肉之躯抵挡着钢铁洪流。
火箭筒射手在击毁一辆敌军坦克后,往往来不及转移,就被随之而来的炮火覆盖;
步兵们抱着炸药包,匍匐前进,试图与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
这是一场最为原始的战争,所有能用的武器都被拉了出来。
朴永哲所在的团,守卫着至关重要的三号高地。
在击退敌人第三次冲锋后,全团伤亡过半,弹药即将告罄。
朴永哲本人左臂被弹片击中,简单包扎后依旧坚持指挥。
“殿下,弹药!我们需要弹药!”朴永哲的声音带着绝望。
金天逸看着沙盘,眉头紧锁。
后勤补给线被敌军远程火力反复切断,运送弹药的车队屡屡遭袭。
“永哲,再坚持半小时!半小时后,补给一定送到!”金天逸咬牙道,随即接通了后勤频道:“素妍!西线弹药,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半小时内,必须送到三号高地!否则,左翼防线就完了!”
通讯那头,金素妍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却异常坚定:“明白!殿下,最后一支运输队已经出发,我会亲自带护卫队去接应!”
半小时后,在敌军又一轮猛烈的炮火准备后,坦克集群再次涌来。
就在朴永哲准备下令上刺刀,进行最后白刃战的时候,一支由破旧卡车和少量装甲车组成的车队,冒着炮火,疯狂地冲上了高地。
金素妍灰头土脸地从领头车上跳下,指挥着民夫和后勤兵迅速卸下弹药箱。
“朴团长!弹药来了!快分发下去!”金素妍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颤抖。
看着及时送到的弹药,金素妍一个本该待在安全后方的女子,却出现在最危险的前线,朴永哲和残存的士兵们眼眶红了。
“兄弟们!为了殿下!为了北棒!杀!”朴永哲嘶吼着,抱起一箱手雷冲向了阵地前沿。
西线的战局,如同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每一寸土地的推进或坚守,都浸透了双方士兵的鲜血。
。。。
叶无枫所在的中路军,承受着金天豪最猛烈的打击。
这里不仅有最精锐的敌军地面部队,更有悬在头顶上的“利维坦”级武装飞艇。
这些庞然大物悬浮在数千米的高空,几乎超出了常规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
它们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仿佛死神的斗篷,笼罩在每一个联军士兵的心头。
呜——嗡!
刺耳的尖啸声划破长空,那是“利维坦”主炮充能的标志。
下一秒,一道粗壮无比的能量光柱从天而降,如同神罚之杖,狠狠砸在联军阵地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瞬间的气化和湮灭!
光柱落点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一切,无论是坚固的工事、沉重的机甲,还是血肉之躯,都在极致的高温中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琉璃化的深坑。
这仅仅是开始。
“利维坦”的腹部弹舱打开,如同蜂群般倾泻下无数高爆弹和燃烧弹,进行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仿佛人间炼狱。
更让人绝望的是,“利维坦”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屏障,联军的防空导弹和能量炮打在上面,只能激起一圈圈涟漪,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中路军的主力被压制在几条残破的堑壕和废墟之中,抬不起头。
每一次“利维坦”的轰炸间隙,敌军装甲部队和步兵就会趁机发动冲锋,蚕食联军的阵地。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张伟的机甲上布满弹痕和灼烧的痕迹,他焦急地在通讯频道里喊道。
叶无枫抹了一把溅在面甲上的泥污和血点,眼神冰冷如铁。
他何尝不知道形势的严峻?
中路军作为箭头,如果不能突破,东西两路的压力会更大。
“凉冰。”叶无枫的声音透过识海传出。
“在。”凉冰的回应简短而清晰。
“找到他们的前线指挥所和炮兵阵地坐标了吗?”
“东南方向,七公里,疑似团级指挥节点。正南偏西,五公里,有一个炮兵集群。”
凉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
“好。”叶无枫眼中寒光一闪:“张伟,红衣,白衣,你们负责正面顶住下一次进攻。凉冰,雪魅儿,龙灵儿,跟我走!我们去给金天豪‘修剪’一下枝叶!”
夜幕降临,轰炸暂时停歇,但战场上的紧张气氛并未消散。
叶无枫与凉冰凯化后,将雪魅儿几人全部收进机甲手环之中,随即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己方阵地,融入了危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这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
他避开敌军巡逻队和感应器,凭借超凡的身手和感知,潜行至目标附近。
叶无枫直接突袭最前面的那个团级指挥所,誓约之剑所向披靡,瞬间将守卫和指挥人员斩杀一空,摧毁了通讯设备和指挥系统。
到达目的地,叶无枫将雪魅儿,龙灵儿,萱之华和火舞全部放出来,几人立刻分开行动,开始放置炸弹。
当叶无枫将最后一个炸药包安放在炮兵阵地的弹药箱旁时,敌军才终于反应过来,警报凄厉地响起。
“撤!”
四人没有丝毫犹豫,沿着预定路线快速撤离。
不一会,身后是冲天而起的巨大火球和连绵不绝的殉爆声,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这次成功的敌后破袭,暂时打掉了敌军前沿的一个重要指挥节点和一个炮兵集群,为中路军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勉强遏制了敌人即将发起的又一次大规模进攻。
但当叶无枫等人带着一身硝烟和血腥气返回己方阵地时,看到的依旧是士兵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听到的依旧是远处“利维坦”飞艇那令人心悸的引擎轰鸣。
斩首行动只能治标,无法治本。
整体战局,依旧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在血与火中艰难地挣扎。
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巨大牺牲。
资源在飞速消耗,伤亡数字触目惊心,而通往南汉王城的路,依旧漫长而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