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之后,古月等人终于抵达楚都。
让各方团友各回各家的古月可没法立刻躺下休息,他需要即刻复命以示尊敬。
“那两个家伙就随便找点人送他们去牢里待着吧,我直接去觐见,这次需要汇报的事情有点多,不用等我回来家吃饭了。”
象征性地摆出了安排前前后后的得体,古月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听众们可并不会不配合。
马车直接进了皇宫里,这也算古月的特权,不过最里面的宫门处还是得下车坐轮椅。
让古月很意外的是有一个人已经在等他,这人是皇甫伯忠。
“皇甫小大人您这是干嘛呢?吹吹风?”
“古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您身后这些我的人就先带走了,告辞。”
“您还真不耽误事,不过还是多说句谢了,您这些手下个顶个的好用。”
皇甫伯忠不置可否,他习惯了不太在意古月的场面话,尤其是这种动不动试图引人深思的……
不过皇甫伯忠这次特地等在此处,也让古月十分好奇,虽然他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不太让人信服,试问,哪有当头的整天不干正事就在公司门口等着出外勤的下属凯旋?
但略微一想,古月觉得这是不是在给自己和楚皇单独对话的机会?
“这小大人也学精了啊!”
忽然想到上次受到波及的皇甫伯忠,古月不禁莞尔。
不再理会,古月继续前往楚皇的书房,这地方早就轻车熟路。
可惜他还是理会错了皇甫伯忠那莫名举动的意思,因为此时此刻楚皇书房里十分热闹。
见过的没见过的,楚皇的一众儿子都在那正襟危坐,却又一言不发,只有楚皇自己看书,似乎对这些儿子毫不在意一般。
“陛下您在忙的话,微臣还是在屋外等候吧。”
“少来,这些家伙都在等你,你跑出去等谁啊?!”
竟然都是在等自己,楚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古月可很难揣度,只好陪着小心,“原来如此,那微臣就进来了,参见陛下和诸位殿下。”
这些皇子们的表情可就太丰富了,尤其是那位被古月亲手折磨的老三,似乎很想听从自己外公的命令,尽可能对古月表现出一些善意,可惜那骨子里的恨意呼之欲出,所以这别扭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至于太子,他也是习惯了恶狠狠地盯着古月,但他那几个弟弟在场的时候他却又不得不来虚的,一脸笑意带着几分担忧,似乎想表达对古月的思念和担心……
而没见过面的老四和老五,一起选择了不去正眼看古月一次,或许是心虚,因为他们中有人做出了很出格的事情,也可能是害怕,因为他们都清楚古月对三皇子做了什么。
“好了,让他们等你是想让你看看,那炽焰山的秘法对他们有用么?”
“这……”古月十分诧异,这个发展他始料未及,而且那秘法他自己都没弄明白,不过要说参考唐晓焱和段长歌的情况给出一个建议,似乎也说得过去,但他不理解为何楚皇如此煞有介事,“请恕微臣直言,那秘法其实很不完善而且对自己的伤害极大,无论是否契合,微臣都不建议诸位殿下去研习的。”
“这个你不用管,就说有没有合适的吧。”
楚皇的态度看上去很随意,却是十分坚决,他到底要干嘛古月无从知晓,只能很配合地开始了对四位皇子的观察,虽然没有都见过,但这些人的座次一定有排序讲究的,所以老四老五也还是能区分开。
首先排除了太子,的确是个废物不用多言。
这老三也没太好的天赋,勤学苦练更是说不上,而且他是水属性的,从根本上不契合。
看到老四的情况后,古月才知道什么叫“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至少楚皇那强大的基因终于有人继承了,可惜他也是个暗系,倒是和大皇子很像。
最后的老五,被古月盯着的时候似乎觉得自己就是只小白兔,而古月一定是一条大蟒,不然也不至于那样紧张到冷汗直冒。
不过这老五的天赋有点特殊,竟然是木火风三系,而且精神力也不差,似乎算是上好的炼药资质,可他并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但也只有这人勉强可以算是和“炽焰焚”沾了边。
“启禀陛下,微臣审视之后发现,只有五殿下可以尝试,但是以殿下的天资,应该去做些更系统的学习才是,微臣依旧不太认可让殿下涉险。”
“嗯,那你就直接把那秘法给他保管吧。”
“是。”虽然依旧疑惑,但古月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楚皇悖逆,既犯不着又没理智。
从头顶湿透到脚后跟的五皇子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给砸懵,至于古月的那些劝解已经完全被扔到耳后。
在楚国,全民尚武,所以皇子们平日里也是相互比拼的,这也是为何太子那么不招人待见的原因之一。
“听说这次你把长孙家余孽一网打尽了?”
“微臣惶恐,这其实是大将军的功劳。”
“一个活口没留?”
“从长孙家家主以降,但凡敢反抗的都被大将军亲手了结了,不过有一个跑去刺杀微臣的还有活口,这人是长孙家家主的亲儿子,另外还有一位是个在长孙家比较边缘的存在,可他和皇甫大人的二公子之前在这都城里走的很近,所以长孙家派那人在二公子身上套话,想要弄到微臣的各种安排和布局,不过二公子将计就计,让那人给大将军带了路,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讲长孙家消灭殆尽。
这两个活口已经转交刑部,估计在牢里候审。”
楚皇其实对这些清清楚楚,更是知道古月放走了长孙家一众老弱妇孺,还连带把两名天阶高手送入了顺国境内,所以古月眼下这就是在欺君?
瞳孔微缩,楚皇却没有继续纠缠,因为他知道古月为何这么做,更清楚这么做是为了谁……
“寡人还听说你小子熔炼了一块‘深海玄冰’?这名字倒是听过,可具体是什么估计大楚里也没几个人真正知道。”
“回陛下,微臣接受了顺国十三皇子的邀请,和他一同用一块‘深海玄冰’锻造出了一把被十三皇子取名为‘玄冰’的大锤,这方面一个是微臣自己感兴趣,因为之前在去陈国的路上突发奇想就用丹火熔炼了一种特殊金属,这次遇到顺国人都无法熔炼的‘深海玄冰’就更加见猎心喜,不曾想还真的弄成了。”
“顺国人给你了什么好处?”
“微臣倒是没有要很实际的好处,不过希望他们帮忙查一下内子亲生父母当年遇害的事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但是微臣也证明了一点,丹火确实可以熔炼‘深海玄冰’,而六国里有这个本事的估计不会太多人,想必那顺国里是没有的,日后他们又想要熔炼更多‘深海玄冰’的时候,微臣应该可以谈一个好价钱,为大楚谋福利……”
在楚皇面前古月已经十分习惯了,心照不宣的事情一个字也不提,但是该说的事情就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透,尤其是最后要落在“一切为了大楚”这一点上面来。
“放长线钓大鱼,不错……寡人还听说,你已经是四品铭文师了?”
“没错,这事说起来就更意外了,那顺国的天阶大圆满高手袁志亲自找到微臣,甩出了四品敏捷的图谱和三份铭刻材料,微臣没有犹豫便尝试了,还真就有所突破。”
楚皇说的很平淡就像是在闲聊,可他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了,因为古月这小子似乎想干什么都可以去做,而且一做就有好结果,这还算是个人么?
不过这也算是大楚的福分吧?可他习惯性的多疑却并不是这么认为,尤其是他能拿捏古月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这一次是袁志找上门,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这是个好消息啊,你还剩下的一份材料就给老五铭刻一条吧。”
五皇子已经惊讶到没法思考,“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父皇怎么送了自己这么多好东西?!还是当着几个哥哥的面……”
而古月只能表现出欣然接受,“微臣遵旨!”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毕竟那材料就算是袁志去搜集也是困难重重,这楚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自己上交了,简直岂有此理!
可他也明白,这算是楚皇的一个态度,因为自己放走了长孙余孽。
但是越想他只能越气,“我放走那些人都是为了谁你还不清楚么?!”
古月在心底自嘲一笑,他总算明白为何皇甫伯忠会特地找借口抽身了。
其实楚皇对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让古月慢慢阐述也就是走过场,但关键的处置办法,他和皇甫伯忠早就商量清楚,也就不需要当面讨论,也不会给古月找人撒气的借口。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皇甫伯忠不希望古月对他的手下使坏,若不是在宫门那直接带走,这些人就很可能会被古月一路带到书房外,届时古月就有了几个不错的出气筒……
要知道皇甫伯忠自己是经不起折腾的,所以古月一直都只会言语挖苦,譬如“小大人”这种称呼,不去太在意得过且过也就是了,可皇甫伯忠清楚自己的手下并不会有这种“好待遇”,若是古月要在他们身上撒气,那多半就是正儿八经的精神攻击……毕竟消息都是他们传递的。
继续在楚皇那虚头巴脑了半天,古月终于交代完整了这趟南下之旅的全过程,可他告辞回府的时候,楚皇却要五皇子送他回去,顺便就把铭文的事安排好。
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古月心里全是憋屈,一肚子想要吐槽的话都没法脱口而出,这滋味十分不好受。
可他注意到了五皇子虽然也满口领命谢恩,却从内到外透着紧张和犹疑,如果让他自己站着不动,估计还能看到一个堂堂皇子打哆嗦的场景。
渐行渐远,离开楚皇书房已经有些时间了,但二人走的不快,依旧还没出宫门。
“殿下这是有心事啊?”
“小……我……我是,是有点……”
古月突然的开口都能把这个皇子吓到口吃,这难道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您别太紧张,有事可以和在下说说,开解人嘛,我还比较擅长。”
很想知道身后这人害怕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楚皇,古月准备好好忽悠一番。
“这……这里不太方便说……”
皇宫大内,一个皇子居然不方便说话,古月的好奇心倒是越来越重了,也不再多言,“我的车上方便。”
似乎这句话让五皇子有了一个更准确的目标,脚下的速度也渐渐快了,余下的路途一闪而过,两人来到了古月的马车里。
特地做了一个手上的动作,古月就是想让五皇子更直观地了解到自己已经布好了屏障,“您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对于古月的传闻,五皇子岂有不知?而这每次和人谈话都会布下屏障隔绝声响的习惯,往往被人们津津乐道,当然,都会说他靠谱和谨慎,可没人敢说这人就是事多……
“古大人,我……我真的可以和你说么?”
“这个就看殿下您自己的意思了,首先,我只是个普通小臣,不一定能帮到您什么,其次,我必须对陛下忠心,万一他问起您和我说了什么,我也自当一字不差。”
五皇子没想过古月会这么对自己说话,这到底是让自己说还是不让呢?
再次陷入挣扎的他险些又开始结巴,不过随即一咬牙狠狠捶了自己大腿一下,一脸吃痛竟然开始冒汗了。
这个表现让古月越发摸不着头脑,不过看着很有喜感。
“古大人之前应该没听说过我的事情吧?”
“臣子的本分以外,我一般不太愿意掺和。”
这古月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一点也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古大人啊!五皇子心中满是困惑,他完全不理解怎么眼前之人和传闻差距那么大。
其实他并不知道,古月这是依旧在怀疑他,虽然没打算对当时引来外来者的那个皇子真正做什么,但若是出自眼前这位,古月也会来点“不痛不痒”的报复。
“唉……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即不像大哥那样可以纵横天下安邦定国,也不像三哥那样有重臣当靠山,更没有四哥那样的天赋……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好多余,根本就不像是父皇的儿子,又或者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这是青春期还是叛逆期?咋就有些缺爱的自暴自弃?古月对眼前的小屁孩那一脸坦诚地诉苦有点不耐烦,可他也习惯了不那么自由自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生在帝王家也未必都是开心的,就像您的大皇兄,早早就没了亲生父母对吧?您的二皇兄现在自己母后都保护不了,至于您那三哥,还被我当面折磨了一番,您那四哥我倒是没什么交集,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如何。”
五皇子愣住了,是谁刚刚说自己是个小臣不敢过问皇室的事情?!是谁刚刚说自己臣子本分,不太愿意掺和?!
虽然他的确清楚古月冲到严妃宫里把自己三哥给好好整治了一番,可他刚刚还以为这人就算敢做也不敢到处宣扬,因为这样很让父皇丢面子,不曾想眼下这人就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了!
“古……古大人果然慧眼如炬,什么都逃不了你的洞察……”
“也没什么,人活于世嘛,总归有自己的方式,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殿下您好好审视一下自己,没必要自怨自艾,若是想替陛下分忧,那就拿出行动来吧。”
“是……”五皇子已经被古月这东一句西一句给弄到身心俱疲,索性也不再挣扎,顺着来了,“其实,我一直也想替父皇多做点什么,可自己始终没什么能耐,也找不到有这个能耐的亲戚,所以一直以来,父皇也没有多看过我几眼,我也清楚这是自己没做好的缘故,但今日突然就不同了,不仅把古大人你辛辛苦苦拿回来的秘籍交给了我,还让你给我铭刻四品铭文!这事……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说到这里,那种吐露心扉的意思不像是做作,古月也终于了解到这个小屁孩到底是为何会紧张和害怕了。
原来他就是不明所以,很不理解为何这等天大的好事会砸在他的头上,这里面难道不会有更多更复杂的牵连么?难道那些哥哥们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难道不会有点不好的事接踵而至?!
“殿下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帝者无亲霸者无情嘛,在皇室里,哪有那么多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呢?”
这话是一个臣子能说的么?!五皇子已经有点后悔跑来和古月说这些了!
“其实吧,我不知道殿下您清不清楚您的哥哥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过这里面有我不少戏份,所以也都还清楚,目前唯一还不清楚的,就是最近把外来者引到都城里来,差点把我杀了的那次……”
说到这里,古月特地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五皇子的眼睛,那种莫名的威压让五皇子如同遭受了精神攻击,“不是,不是我!别说把人引入都城了,出了这楚都城门,又能有几个人认识我?!甚至这街面上也没什么人认识我啊!”
五皇子有些欲哭无泪,他怎么就没想起古月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呢?他本该知道古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何况那时差点被杀?而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过结果到底是谁,所以自己也自然被古月给怀疑上了。
“殿下莫慌嘛,不管当时是谁,我又能如何呢?你们都是陛下的亲儿子对吧?放心哈,放心。”
明明古月已经在“慈眉善目”地微笑了,五皇子却觉得自己背脊发凉,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有人从后面给自己一刀!
“那个……那个,我……我是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真的!”
“行啦,不要太纠结过往,殿下想问问我的事,难道不是今时今日么?”
这转折也太生硬了吧!刚刚是谁旧事重提的?!明明心中无比忐忑,五皇子却不得不继续任由古月“欺负”,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今日到底是为什么,“请古大人教我!”
“殿下今年多大了?”
“不久后就要十七了。”
听着这五皇子的年岁,古月忽然想到一个很八卦的问题,“那太子和无忧也不过二十不到对吧?所以楚皇的四儿一女都是前后脚?他那时的精力是不是太旺盛了点?!”
“十七了啊,已经不小了啊。”
五皇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年岁在大楚也算成年了,而且作为皇子已经建衙开府,可要说独当一面,自己还是完全不够啊,更别说眼前这家伙不过二十出头,若是以他为标准,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丢人吧?
“是,是……”
“说到底,您和您的哥哥们,都是陛下的儿子,而雄才大略的陛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不如自己,所以陛下对几位皇子都是很期待的,自然也包括殿下您了。”
期待?有吗?五皇子继续自我否定,却不敢提出质疑,“的确,大皇兄年少才高早就纵横六国,三皇兄和四皇兄还没比我年长超过一岁却也都在大楚军政中崭露头角……”
古月忽然有种给自卑男做心理疏导的感觉,尤其是这种总是盯着自己哥哥们的背影在那叹气的小屁孩,若不是自己心态好,还真容易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但是古月并不清楚这人的具体状况,他是真的没兴趣,所以也没法判断这人的心路历程,自然无从评判。
“殿下,咱就直说了,您的担心是什么?”
看着古月那一脸的“不耐烦”,五皇子越发紧张了,他就怕万一自己嘴笨把眼前这人也得罪了,那可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个……古大人,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啊?”
称谓上都变成了敬语,古月是真的想说一句“没错,你猜对了。”
可他仅有的善心还是让他保持着理智,因为这一切都可能是楚皇那个奸诈狡猾的家伙所安排。
“殿下,咱们也别太客气了,说到底,我算你姐夫对吧?”
“没错!姐夫!”
若不是古月自己提出来,五皇子还真不敢这么叫,因为他怕古月不喜欢,毕竟驸马这种称呼本就不是太值得尊敬,而古月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