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瑶踏着夜色进到长乐宫里,刚一进门,殿内的陈设映入眼帘。
实心檀木四方桌,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成色极好的百花盏规规矩矩摆着,屋中香气缭绕,鼻尖萦绕着沉香的味道。
放眼这殿内的陈设,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酸意,这里的装饰可不亚于她皇后的居所,波斯进贡的浮光锦竟用作床帐,与月光纱搭配在一起,月光透进来如夜晚的湖边一般波光粼粼,闪烁耀人。
先前她从未踏入过这里,更不知这里竟是这般景象,朱玺竟然给她住长乐宫这么好的宫殿,里面的陈设也是特意布置过的,不似以前的长乐宫。
瞧着这装饰华丽非凡,随便拿出一物来都价值千金,陛下对她可谓是用心至极,风头远远盖过了她这个皇后。
她忍住心中的不适,将目光从房中装饰收回,转向榻中躺着的人看去,只见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她不禁有些庆幸,若文南星当真对陛下还有意,顺从了陛下,那么将来这皇后之位是不是也得拱手让人,她苦心经营这一切,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过怕没有这一天,所以她才庆幸,她还拥有着一切。
她将目光落到那月影纱上,看着波光粼粼的床纱,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形,带着浅浅呼吸,随着一呼一吸轻轻起伏又轻轻落下。
秦扶瑶没有刻意压低着声音,脚步声在异常安静的殿内异常明显。
床榻上的人动了一下,朝着她这边翻了个身,她知道榻上的人是醒了。
她来到床榻前伸手掀开帘子,见里面的人睁开了眼,她猛然松开了手。
“怎么?在这皇宫里可睡得安稳?”
她慢慢移开,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下。
文南星没有出声,就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秦扶瑶随后把桌上的百花盏拿在手中把玩。
“我还只当二哥哥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呢,没承想你倒是还算有点心,没早早归顺了陛下,只是本宫想不通的是,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文南星刚开始还以为进来的人是宫女,她本不想理会,等转过身去睁开眼,才看清楚来人。
她也缓慢从榻上起身,乌黑的秀发就随意耷拉在肩上。
只等秦扶瑶开口,文南星才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眼神之中多有探究之意。
秦扶瑶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样子还真没怎么变。
她的样貌还是那样无辜美艳,身上却带着一股清冷的感觉,仿若周身置于冰山之中。
她冷若冰霜的面孔,还有她那自视清高的性子,让人不想亲近,却惹得两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为她痴迷,她也属实不明白,她这样的人,有何可争的?
所以她迷惑,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想要看看面前这个她认为平平无奇的女人。
文南星睡得早,殿内就没点什么灯,只有两盏起夜灯还堪堪亮着,盖不过月光的清冷,更加衬得她脸色苍白无光,却也掩盖不住她的好颜色。
不过是有着一张看得过去的脸罢了,加之与朱玺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她能理解朱玺对她的那丝情意,却不明白秦颂为何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时时刻刻都要为她筹谋规划着。
若非是她,只怕秦颂的目的早就能达到,何苦拖了这么久。
她轻笑一声,语气略带着轻视。
“本宫二嫂嫂瞧着清瘦了许多,也不知是你因为二哥哥的死吃不下睡不着,还是因为在这皇宫无名无分地活着没有盼头,本宫觉得倒是因为后者,如今陛下看护你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里三层外三层多少人守着,其实你很得意吧?”
秦扶瑶带着人冷讽在殿内寂然无声的房内格外清静,文南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却不知她为何会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她自认与她关系不是很好,加之她也因为猜到了当初娴姐儿落水的事是她在背后捣鬼,她心里始终对她喜欢不起来。
可她到底是秦颂的妹妹,落井下石也不用上赶着,况且这件事对她也并非好事。
秦珍当了侯府主君,可秦家到底是不如以前了,她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了,她在这宫中地位怕是也难。
难不成是因为朱玺将她强留在宫中的缘故,想来也只有这个了。
“皇后娘娘觉得我该得意什么?”
文南星开口反问道,可能是刚睡醒,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自然是得意陛下这么在乎你,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忘掉你,你可真有能耐,能让两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为你前仆后继。”
文南星静静坐着,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她来说这么一些话的意图在哪里。
“皇后娘娘也不必如此冷嘲热讽,如今事情非我所愿,你我都知道,若真可以,我何曾不想随着你二哥哥去了,只是这世间到底还有惦念的人,我还有三个孩子,如今我不过算是阶下囚,而你还贵为皇后,身份地位不变,背后还是有母家撑腰,实在不值得为我这等人劳心费神,也无须对我恨之入骨。”
文南星想告诉她,不用对她带着这么大的狠意,日子还得过下去,她也不用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平白给自己添堵。
可秦扶瑶好似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更是惆怅,加之想到因为她,她才无法走进朱玺的心,才会为了大皇子另寻出路。
“本宫怎么能不恨你,因为你,陛下就不喜欢本宫,因为娴姐儿,陛下连着不喜欢大皇子和公主,害得我没了指望,只能依靠母家,我的大皇子才有出头之日。”
说着她指着文南星,一字一句控诉着。
“可却因为你,二哥哥总犹豫不决,一次次心软,事情一拖再拖,竟让朱玺先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而他也落了一个悲惨下场,尸骨都不能运回家中,若非是你,我儿子早就坐上了这皇位,还用等到现在?究其原因都是你罢了,你觉得本宫不应该恨你吗?”
文南星听完这些话,竟有些不可置信,在心中反复思量是不是自己会错了她的意思。
她本以为谋权篡位这件事是秦颂的野心,她也能猜到秦颂执着于什么,他想要这天下尽在他掌握之中,想要扶持拥有皇家血脉的大皇子上位,来达到这至高的荣华。
可未曾想到秦扶瑶也如此执着于此。
再怎么说朱玺与她是年少夫妻,她要篡的也是她夫君的位置。
到现在她还尤为记得当初她试探她的事情,当初她也不过是会拈酸吃醋的夫人,却也被权力与荣华富贵迷了眼睛。
再者,大皇子也是他们俩的孩子,让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父皇被拖下位置,踩着自己的父皇上位,何其残忍,何苦不再等等,左右是中宫嫡子,何须如此着急上位。
秦扶瑶似是看懂了文南星眼中难掩的震惊,心中更是不屑。
“你也无须一副跟见鬼了似的模样,我们要做何也不是你能阻止的,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入了二哥哥的眼罢了,他纵使宠你爱你,却也没有到了为了你舍弃一切的地步,到现在你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二哥哥何曾与你多说过一句他所想要做的事?还有他的抱负,你顶多也就是个暖床的,根本不懂他,你也不需要懂,你便安分待着就是,何苦来作妖。”